冰冷咸腥的海风卷着骨灰，像一场黑色的雪，簌簌扑打在苏晚脸上。指尖残留着焚烧的灼热与木盒粗糙的纹理，眼前是傅司寒墓碑上冰冷的名字，耳边还回荡着自己那句碾碎在风里的誓言——“等我杀穿地狱娶你”。海风灌入喉咙，带着灰烬呛人的味道，几乎让她窒息。
就在那片被骨灰染得浑浊的海面上，庞然大物无声地撕裂了波涛。它不是破水而出，更像是从深海的噩梦里直接具现到现实。漆黑的、流线型的钢铁巨兽，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无机质的冷光在金属外壳上流淌，如同活物的呼吸。巨大得令人心悸的艇体像一座移动的山峦，阴影沉沉地压下来，瞬间吞噬了天光，也吞噬了苏晚焚烧遗物时那一点孤绝的火焰。海浪被它排开，发出沉闷如巨兽低吼的轰鸣。
舷梯如同毒蛇的獠牙，无声地刺向小小的礁石平台。金属摩擦的锐响刺破海风的呜咽。一个身影，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消毒水味以及深海特有的冰冷金属气息，出现在舱门口。
是傅司寒。
他倚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如同覆了一层薄霜。曾经挺括的西装外套不见了，上身只裹着层层叠叠、被暗红血渍浸透的绷带，从胸口一直缠绕到肩颈，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几缕被冷汗浸透的黑发黏在额角，更衬得他下颌线条锋利如刀。那双总是深不见底、蕴藏着她无法看透风暴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映着礁石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她指间还沾着他的骨灰，脸颊上被灰烬蹭出狼狈的痕迹，唯有那双眼睛，在最初的惊愕褪去后，燃起了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
他扯动嘴角，似乎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绷带下渗出更深的红。声音嘶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气音，却像带着钩子，直直抛向礁石上凝固的身影：
“来吗？我的共犯。”
共犯。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戳进苏晚的心脏。前世产房外那对狗男女的调笑、今生陆家礼堂响彻的耳光、外婆院角的血灵芝、实验室废墟里他挡下子弹时碎裂的肩胛骨、病床上他咬着她指尖盖章的协议、还有那染血的u盘里47次为她而死的轮回……所有画面瞬间在脑海里炸开，又被巨大的、被愚弄的愤怒狠狠碾碎！
没有犹豫，没有质问。苏晚眼底最后一丝残余的波动彻底冻结，化作纯粹的、毁灭性的寒冰。她动了。不是奔向舷梯，而是如同扑向猎物的雌豹，身体在布满湿滑海藻的礁石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精准的平衡，几个起落，便已鬼魅般掠上舷梯顶端，带起的劲风卷起傅司寒额前汗湿的发丝。
冰冷的枪口，带着海水的咸涩和她指尖骨灰的粗糙感，重重抵上傅司寒的太阳穴。枪管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直抵骨骼。她的声音比这深海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冰渣：
“假死？”苏晚的枪口又往前顶了顶，几乎要嵌进他苍白的皮肤里，“用一场葬礼，一堆灰烬，看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立誓发疯？傅司寒，这很好玩？”
潜艇内部的光线是诡异的幽蓝，映得他脸上毫无血色，却奇异地柔和了那份濒死的脆弱。他没有躲，甚至没有去看那支随时能要他命的枪，目光沉沉地锁在她脸上，仿佛要穿透她冰冷的愤怒，看清底下翻涌的一切。他抬起没怎么受伤的右手，动作有些迟缓，指尖带着凉意，轻轻拂过她脸颊上沾染的灰黑痕迹——那是他墓碑的灰烬，也是他“骨灰”的残留。
“灰烬是真的。”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气息有些不稳，“替我挡下爆炸冲击的克隆体…烧得很干净。”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至于葬礼上的誓言…”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晚晚，你说要‘杀穿地狱娶我’时…我很高兴。”
“闭嘴！” 苏晚手指猛地收紧，扳机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为什么？把我骗来这里，就为了欣赏你的‘杰作’？看我为你痛苦发疯的样子很能满足你变态的掌控欲，是不是？！” 愤怒让她胸口剧烈起伏，枪口在他太阳穴上压出清晰的印痕。
傅司寒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所有的虚弱和那点苦涩的温柔瞬间敛去，只剩下深海寒铁般的冷硬。他猛地抬手，却不是去夺枪，而是快如闪电地攥住了她持枪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重伤之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同铁钳，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看着我！” 他低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强行将她因愤怒而微微偏移的视线重新拉回自己脸上。那幽深的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沉重风暴，“你以为我拖着这半条命，把‘深渊号’开到这片随时可能被组织锁定的海域，是为了戏弄你？！”
他拽着她，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粗暴地拖进潜艇内部。沉重的合金舱门在他们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海天，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只剩下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带着金属腥味和消毒水气息的幽蓝光芒。
“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