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燃烧。
曾经象征人类荣光的钢铁森林,此刻沦为巨大的熔炉。硝烟如同肮脏的裹尸布,低垂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遮蔽了本就稀薄的天光。火焰在扭曲的金属骨架间跳跃,舔舐着焦黑的残骸,将“铁幕”坦克的残躯和“哨兵”机甲的断肢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图腾。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融化的塑胶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街道上,被苏晚意志强行“唤醒”的机械残骸仍在惯性驱使下互相撕咬、碰撞,发出垂死挣扎般的金属哀鸣,为这末日图景奏响凄厉的背景音。
绝对的寂静笼罩着“天穹塔”指挥中心。不,是绝对的臣服。
所有的屏幕都忠实地投射着外界炼狱般的景象,却没有一丝杂音传来。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爆炸的轰鸣、金属的扭曲、垂死的哀嚎——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这屏障的中心,便是苏晚。
她依旧伫立在巨大的单向观景窗前,背对着室内死寂的众人,也背对着窗外燃烧的废墟。瘦削的身影在窗外冲天火光的映衬下,投射出巨大而冰冷的阴影,几乎吞噬了半个指挥室。那身黑色的作战服早已在力量的奔涌下多处碎裂,露出下面闪烁着非人光泽的皮肤——冰冷的银白与幽邃的蓝交织流淌,如同熔化的液态金属覆盖了她的左臂、肩颈,甚至开始向左侧脸颊蔓延。皮肤下,精密电路般的能量纹路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指挥室内微弱的光线随之明暗。她不再是血肉之躯,更像是一件行走的、由毁灭意志驱动的活体兵器。
她的银瞳,此刻是真正的风暴之眼。纯粹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液态星辰在其中旋转、奔涌,几乎要冲破眼眶的束缚。瞳孔深处,那几缕来自熔炉契约的幽蓝,已经壮大、盘踞,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银色的光海中冰冷地游弋。这双眼睛不再看向窗外的废墟,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墙壁,穿透了弥漫的硝烟,穿透了大气层,如同无形的探针,刺入了浩瀚无垠的——全球信息海洋。
无数条由纯粹光流构成的、半透明的银色“丝线”,正从她的太阳穴、后颈乃至皮肤下的能量纹路中无声地延伸而出,密密麻麻地刺入指挥室内所有的数据接口、服务器阵列、乃至空气本身!这些“丝线”并非实体,而是她狂暴精神力场的具象化延伸,是她意志的触角,正贪婪地、蛮横地攫取着这颗星球上每一条流淌着电子信号的数据流!
全球的电子脉搏,正被她握在手中。
指挥室内的技术人员们如同被施了石化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们看着那些虚幻却令人心悸的银色“丝线”,看着苏晚身上那越来越明显的非人特征,看着窗外那片被她的意志点燃又即将被她的意志彻底碾碎的战场。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脊椎爬升,冻结了骨髓。这不再是他们认知中的“力量”,这是神罚,是魔临!
傅司寒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合金立柱。断裂的右臂创口被临时覆盖的纳米医疗膜下,蓝黑色的粘稠液体似乎感应到了苏晚那恐怖的精神辐射,正不安地、缓慢地涌动,如同活物。他仅存的左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对抗大脑中那被强行同步传来的、海啸般的信息流冲击——那是苏晚正在吞噬的全球数据风暴的边缘余波。他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汗水混合着灰尘和干涸的血迹从额角滑落,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苏晚那被金属光泽侵蚀的背影,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肆虐的深海,有惊悸,有痛楚,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刻骨的担忧。
“她在……干什么?”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终于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威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问旁边的同伴。
同伴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只是死死盯着自己面前已经变成一片雪花噪点、完全失控的监控屏幕,仿佛那里面藏着最终的答案。屏幕的微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茫然。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却仿佛直接在所有人颅骨内响起的巨大嗡鸣猛地炸开!整个指挥中心,不,是整个“天穹塔”,乃至塔外燃烧的大地,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惊醒!
苏晚那双银蓝风暴之瞳,光芒骤然暴涨!亮度瞬间超越了窗外最炽烈的爆炸火光!刺目的光芒几乎要将整个指挥室染成一片纯粹的银蓝!
与此同时,全球范围内,所有联网的屏幕——无论是城市广场巨大的广告屏、写字楼办公室的电脑显示器、家中客厅的电视、还是行人手中的个人终端——无论之前播放着什么内容,无论是否在组织的信号屏蔽下,全部在同一瞬间被强行点亮!
屏幕被刺目的白光吞噬!
下一秒,白光褪去,一个冰冷、巨大、清晰到毫发毕现的影像,蛮横地占据了全球数十亿块屏幕的中心!
影像中,是“方舟号”指挥舰的核心舰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