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轻微打扰了一下。他缓缓地、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优雅,将目光从旋钮上移开,循声望去。
苏晴像一阵失控的飓风冲了进来。下午的阳光斜射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能温暖她分毫。她显然是直接从教室里跑出来的,校服衬衫的领口被胡乱扯开,马尾辫早已散乱不堪,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她的眼睛红肿得吓人,盈满了绝望的泪水,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失控的抽噎和剧烈的颤抖。巨大的羞耻和痛苦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她根本顾不上看周围的环境,也无暇思考为什么李明宇会穿着自己的衣服出现在这里。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平台边缘的栏杆前,仿佛那里是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地方。
李明宇的目光在她狼狈不堪的身影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深邃,像是冰冷的湖面下掠过一丝早已了然的光芒,没有丝毫意外。他放下手中的绒布,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仿佛眼前的崩溃场景只是他剧本中预定的一幕。
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朝苏晴走去。亚麻衬衫的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姿态带着一种排练好的关切与沉稳。他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关心,又留给她崩溃的空间。
“苏晴?”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温柔,在这空旷的平台上传开:“回来了?”
“这里风大。”李明宇掏出纸巾,递给苏晴:“擦擦脸吧。”
苏晴麻木地接过纸巾。
李明宇没有看她,抬头仰望星空。他的侧脸在城市的微光和稀薄的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眼神投向深邃的夜空,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
“看那边,”他缓缓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东南方的天空,声音悠远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苏晴,还认得吗?猎户座。腰带上那三颗最亮的星,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
苏晴的视线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三颗明亮的恒星排列成一条清晰的直线,在夜空中无比醒目。她当然认得,这是天文入门必学的标志性星座。
“它们是猎户座的灵魂,看起来紧密相连,坚不可摧,支撑着这位伟大的猎人驰骋天际。多么令人向往的亲密无间,不是吗?”李明宇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引导着她的思绪。
苏晴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刺了一下,她和李砚舟,何尝不是她眼中最明亮的双星?她以为他们本该如此紧密……
“但,”李明宇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残酷的冷静,“这只是视觉的盛宴,是距离制造的完美幻象。天文学冰冷的真相告诉我们,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它们彼此之间隔着数百光年的深渊!它们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燃烧、运转,孤独地在宇宙的黑暗里穿行,从未靠近,更从未交汇。它们的光线,穿越了无法想象的时间与空间,才偶然地在此时此刻、在我们渺小的星球上,交汇于我们的视网膜,形成这条看似稳固的腰带。多么美丽的误会。”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入苏晴心中那道还在淌血的伤口。李砚舟就是那颗最遥远、最璀璨的参宿七,而她以为自己发出的光芒已经足够靠近,足够引起他的注意……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光线制造的虚假交汇?是遥远距离下的视觉欺骗?她和李砚舟,就如同这三颗星,在宇宙的尺度下,隔阂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她的财富、她的用心、她的热烈……在这浩瀚的时空法则面前,渺小得可笑?
李明宇停顿了片刻,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苏晴苍白失魂的脸上。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深邃,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悲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的审视。
“人与人之间的引力与距离,有时也是如此啊,苏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宣判,“你以为的靠近,你感受到的‘心意相通’,或许只是命运投射在你心湖上的光影错觉。就像你对他。”
“有些星辰,生来就注定高悬于苍穹之上,注定被仰望,被追寻,却注定无法被摘取。它们的光辉太过纯粹,太过遥远,强行靠近,只会被那光芒灼伤双眼,迷失自我,最终失去自己原本的光彩,甚至……湮灭在追逐的尘埃里。而我们,要学会欣赏这种距离存在的必然与壮美,学会在各自的轨道上闪耀。”
苏晴盯着猎户座那三颗明亮却冰冷的星辰,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流淌着,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榨干。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虚无感和彻底的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尖锐的痛苦和羞耻。她不仅彻底失去了靠近李砚舟的可能,更在李明宇这番“通透”的“开解”下,第一次从宇宙的尺度审视自己——她苏晴,这个曾经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骄女,是否真的……生来就不配被那颗最耀眼的星辰所爱?
李明宇静静地站在一旁,像一个完成了神圣布道的牧师,沉默地“陪伴”着她,任由那绝望的寒意在废弃的天文台上弥漫。头顶的猎户座三星,如同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