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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落下的声音轻微却异常笃定,像给这个荒诞又隐秘的场景落了锁。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挂钟规律的“咔哒”声,以及苏晴在睡梦中偶尔发出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微不可闻的抽气声。
李砚舟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被月光定格的石像。右肩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是如此陌生而真实,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和泪水的湿意。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混合着泪水咸涩的气味,甚至能感受到她每一次细微呼吸带来的起伏。
时间,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仿佛失去了流速。
他微微侧过头,月光终于照亮了他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唇。他的视线落在苏晴靠在他肩上的侧脸,那红肿的眼睑和湿漉的睫毛刺痛了他的视线。
他微微抬起左手,似乎想触碰一下她散落在自己肩上的发丝,或者挪动一下她那颗靠得不算太舒服的头。但指尖在距离她发梢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那动作凝固了片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犹豫和克制。最终,那只手无声地落下,轻轻搭在了沙发扶手上,握紧,指节在月光下泛着苍白。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在这间弥漫着旧纸张和机油味的昏暗教室里,在冰冷的月光与沉默的星辰见证下,被拒绝的少女靠在拒绝者的肩头沉沉睡去;而那个似乎永远清冷淡漠的少年,在无人知晓的后半夜里,经历了怎样一场无声的风暴——他的僵硬,他的茫然,他抬起又放下的手,他眼底深处那瞬间碎裂又迅速归于死寂的微澜。
偌大的天文社活动教室,空空荡荡。
阳光斜斜地切割着漂浮的尘埃,落在蒙尘的望远镜、散落的星图和老旧的书桌上。除了苏晴自己,再无他人。
只有她一个人。
昨夜李明宇把她送到这里后,应该是离开了。他给她盖好了被子,让她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沉沉睡去。这个认知让苏晴心头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流和感激。在最狼狈、最崩溃的时刻,是李明宇给了她一个安全的角落,一个可以隔绝外界、独自舔舐伤口的避难所。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张沙发的另一端,昨夜曾坐着另一个人。
她更不会知道,在她被泪水淹没、意识模糊的昏睡中,她的头曾本能地、毫无防备地靠在那个人的肩膀上,寻求着最后的支撑和暖意。
她全然不知,在那个被锁住的、只有月光和尘埃见证的夜晚,李明宇曾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为她编织了一个短暂的美梦——一个她依偎在心之所向之人肩头安然入睡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