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量,沿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滚落。灯光昏黄而温暖(此刻竟显得如此讽刺),映照着她被泪水打湿、黏成一缕缕的纤长睫毛,映照着她微微张开的、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如同初绽玫瑰般娇嫩却伤痕累累的唇瓣。泪珠在下颌凝聚,然后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摔碎成更细小的、带着悲伤光芒的尘埃。那脆弱又美得惊心动魄的模样,像一幅被骤然撕裂、又被定格在时间琥珀中的名画,带着毁灭性的美感,狠狠烙印在张淼淼的视网膜深处,永不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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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像是被车轮反复碾压过的精致瓷器碎片,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震颤和无边的后怕。那小小的、冰凉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无意识地、死死地攥紧了他连帽衫的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仿佛那是漂浮在灭顶洪流中唯一的、散发着微光的浮木。泪水模糊了她清澈的视线,却奇异地将那份惊魂甫定的、纯粹的依赖和脆弱,放大到令人心碎的境地,“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刚才……刚才……我真的好害怕……我以为……”她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一只在暴风雨中被打湿翅膀、瑟瑟发抖的雏鸟。
“没事了……小茜……没事了……”张淼淼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放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沙哑和笨拙的温柔。看着她梨花带雨、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他的心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揉搓成一团浸满柠檬汁和粗盐的破布,剧烈的酸涩和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僵硬地抬起手,想要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那晶莹的液体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的指尖在空气中迟疑地颤抖了一下,最终只是笨拙地悬停在咫尺之遥的空气里,徒劳地抓着冰冷的夜风。“有我在……”他重复着,像一句苍白却固执的咒语,试图驱散她眼中的惊惧,“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他们不敢……永远不敢……” 他清晰地感觉到,被她冰凉小手死死攥住的衣角,布料下传来一阵阵滚烫的温度,那温度顺着神经脉络一路灼烧,直抵心脏最深处,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那是她的恐惧,她的无助,她的依赖,直接传导到他生命核心的烙铁。
“我……”顾小茜用力吸了吸鼻子,试图止住那汹涌的泪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如同清晨玫瑰上的露水。她红肿的眼睛像受惊后的小兔子,湿漉漉的,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直直地望着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我请你吃夜宵好不好?”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仿佛在确认一个不容置疑的决定,“一定要让我谢谢你!不然……不然我会一直……一直不安心的……”她的手指依旧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仿佛那是维系她此刻不至于瘫软在地的唯一绳索。
张淼淼低头看着她执拗的眼神,那眼神里除了感激,似乎还有一种他无法解读的、更深邃的东西在闪烁。他的心还在胸腔里狂乱地擂鼓,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畔轰鸣。他沉默了几秒,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某种滚烫而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音节简单却沉重:“……好。”
小小的、油腻的折叠桌旁,氤氲着廉价食物浓烈的、混杂的气味——孜然的辛香、辣椒粉的刺鼻、烤焦油脂的糊味、廉价醋的酸气,混杂着人间最底层的烟火与汗水的味道。这气味如此真实,如此喧嚣,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嘈杂的背景音场。然而,坐在顾小茜对面的张淼淼,却感觉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嘈杂的人声、锅铲的碰撞声、油锅的嘶啦声,都潮水般急速褪去,最终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沉重而清晰地敲打着鼓膜。
他的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在她的脸上。泪痕还未干透,在暖黄浑浊的灯光下,蜿蜒着细微的光痕,如同名贵瓷器上细微的开片。眼尾还残留着哭过的薄红,像晕开的胭脂,非但没有破坏那份清澈的美感,反而增添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脆弱风情。可是,那双此刻正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
如同风暴过后的湖泊,虽然湖面还残留着涟漪和水汽,深处却已然恢复了令人心悸的澄澈与明亮。在摊档那盏沾满油污的昏黄灯泡的光晕下,那双眼睛里仿佛落入了神秘星域的所有星辰碎屑,熠熠生辉,纯粹得不染半分尘埃。清澈的湖面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此刻有些局促、狼狈的身影:额发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而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眼神里交织着未散的戾气和一种陌生的柔情,嘴角紧抿,下颌线绷得像一把拉满的弓。他看到了自己瞳孔深处那份再也无法掩饰、无法压抑的灼热——那是一种名为占有欲和保护欲的火焰,在名为顾小茜的绝美祭坛上,熊熊燃烧。
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目光里的那份依赖——那是一种近乎雏鸟对庇护者的、全然信任的交付。还有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激——真诚得像未经雕琢的水晶,纯粹得刺痛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