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们看见他带回来的不是沉甸甸的银箱,而是个轻便的布袋,都围过来看新鲜。他把汇票的兑付凭证往柜台一放 —— 那是张盖了 “已兑付” 红印的小票,边角还留着雨水泡过的痕迹。
“就这张纸,换了一千多两银子?” 伙计小李捏着凭证,像捏着块烫手的山芋,“要是被风吹跑了咋办?”
张老板把凭证收进木盒:“这比银子金贵。票号说了,凭着这凭证,以后在陕西的分号兑银,不用验密押,看这红印就行。” 他让账房把凭证抄录存档,原件锁进带铜锁的柜子,“以后咱布庄的货款,都用票子结算,省得运银子担风险。”
消息很快传开,陕西的商户们都来布庄看新鲜。做粮食生意的王掌柜摸着兑付凭证,突然拍大腿:“我上个月往兰州运粮,带的银子被劫了一半,早知道有这票子,也不用心疼那五百两!”
张老板给众人泡了壶晋商常喝的砖茶,砖面的盐晶在热水里慢慢化开,发出细微的声响。“这票子和咱晋商的茶砖一个理,” 他指着茶杯里的盐晶,“茶砖靠盐晶认真假,票子靠盐晶章和磁粉线,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只是换了个模样。”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两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老板!有人砸铺子!” 张老板冲到门口,看见十几个壮汉正用锄头砸布庄的牌匾,领头的人腰间挂着三铜钱标记,脸上带着狞笑。
四、乱里的凭证留
“晋商勾结官府发国难财!” 领头的壮汉喊着口号,手里的锄头把柜台砸得粉碎,布匹被扔得满地都是。张老板想上前阻拦,被老陈拉住:“别硬碰!他们带了刀!”
混乱中,张老板看见有人在翻柜台的抽屉,把银钱和账本往麻袋里塞。他心里一紧 —— 装兑付凭证的木盒还在抽屉里!刚要冲过去,却被两个壮汉按住,眼睁睁看着那人把木盒摔在地上,锁被摔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奇怪的是,那些人把银钱和账本都抢走了,却把兑付凭证留在地上,还用脚踩了踩,像是故意留下的。领头的壮汉临走时,往凭证上吐了口唾沫:“这破纸留着给你们烧纸用!”
布庄被砸得一片狼藉时,张老板才敢捡起凭证。纸虽被踩脏,却没破,“已兑付” 的红印还清晰,边角的雨水痕迹和盐晶章的轮廓像道护身符。他突然明白 —— 这些人不是来抢钱的,是来看看这凭证到底长啥样,说不定是想仿造。
老陈捂着被打破的头:“他们为啥不拿走凭证?这可是能兑银的东西。” 张老板没说话,只把凭证揣进怀里,往票号在陕西的分号跑 —— 他得赶紧把这事告诉王鸿绪,范家的人盯上票子了。
分号的掌柜听了张老板的叙述,脸色凝重。他让伙计把凭证拿去验,发现上面除了脚印,还有点绿色的粉末 —— 是铜绿,和之前在仿票上发现的一样,来自范家旧茶砖上的铜箍。“他们留着凭证,是想照着仿造,” 掌柜的手指在凭证上敲着,“这凭证上有盐晶章的痕迹,他们想破解防伪的法子。”
五、灯下的纸痕辨
深夜的布庄里,张老板对着油灯检查兑付凭证。被踩过的地方,盐晶章的痕迹反而更清楚了,像被压实的盐粒在纸上留下了印记。他突然想起王鸿绪给的磁石,往凭证上一贴 —— 果然,边缘显出圈极淡的磁粉线,是兑付时不小心沾到的。
“原来这凭证上也有磁粉。” 张老板恍然大悟,票号早就留了后手,就算凭证被仿造,磁石一贴就能认出真假。他把凭证重新锁进柜子,这次换了把更结实的铁锁,钥匙贴身带着。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很不寻常。张老板往窗纸上看,有个黑影正贴着墙根移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了下 —— 是块印版,形状和票号的盐晶章印版很像。
他突然想起刘掌柜的话:“范家的人最擅长仿造,当年他们仿造晋商的茶砖,连盐晶的位置都仿得一模一样,最后是靠茶油味才分辨出来的。” 现在想来,那些人留下凭证,就是为了模仿盐晶章的印记和磁粉线的位置。
天快亮时,张老板让老陈把所有兑付凭证的抄件送到其他商户手里:“让大家都留个心眼,要是有人用仿票兑布,先验磁粉,再泡盐水,一样都不能少。” 他看着被砸坏的布庄,突然觉得这票子不仅是换银的工具,更是场新的仗 —— 和范家余党的仗,用符号和规矩打的仗。
没人注意到,被踩过的兑付凭证边角,有个极小的三铜钱印记,是用铜绿偷偷盖上去的,像个无声的宣言: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而那盏油灯下,凭证上的盐晶痕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像在预示着什么未可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