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莱领着众人走出了猎人协会，径直停在一方空旷的场地。
风从四面吹来，卷起细碎的雪尘，像给天地蒙上一层轻纱。
老人抬手，指尖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嗤啦——
一线银光仿佛把空气撕开，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只有一声极轻的裂帛。
那道银痕向外扩散，化作一扇椭圆形的次元门：边缘镶着细碎的星辉，内里深邃得如同倒悬的夜空。
威压先一步渗出。
方陌只觉得胸口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住，心跳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门继续扩大。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对瞳孔——澄金、透亮，像冬夜里点燃的两盏暖灯，把方圆数丈映得纤毫毕现。
哒、哒。
优雅的足音踏碎寂静。
一只羽禽自门内踱出。
它通体覆着冰蓝与鎏金交织的翎羽，每一片羽毛都像打磨极薄的琉璃，映着雪光，折射出柔和却瑰丽的虹彩。尾羽长长曳地，所过之处留下点点星屑，旋即化作轻雪。
它的喙如玉雕，尖端一点朱红；双爪却是银白金属般的质地，踏在石板上，只留下浅浅的霜痕，而非破坏。
威压如潮水，却在距众人一步之遥时悄然收拢。
庞莱上前一步，伸手。
那高傲的头颅便低垂下来，轻轻蹭了蹭老人的掌心。
“老朋友，好久未见。”
庞莱的声音低而柔，像在对一个孩子说话。
指尖抚过羽冠，羽毛间竟飘落几片细小光斑，像夏夜的萤火。
妖魔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并非刺耳的尖啸，而是风铃般的悦耳，在安静的雪场里荡开，连远处树梢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庞莱回首，目光在方陌等人脸上一一掠过，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笑意。
“这是我的老伙计——晶羽。
当年我还是初级法师，在第一次就契约了它，一人一鸟，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今天。
后来我去触摸那道门槛，才没有在与它联系，时至今日。”
晶羽微微歪头，冰蓝色的羽冠擦过庞莱的袖口，像一缕轻雪落进掌心。
老人指尖一顿，继而失笑，叹息着抚过它弧线优雅的颈羽，低声道：“原本想让你在家歇着，哪知你自己撞上门来……那就只好辛苦一趟了，老伙计。”
话音未落，晶羽“刷”地仰首，金瞳睁得滚圆——
那神情分明写着：你竟敢把我当免费坐骑？
它傲娇地一甩尾羽，踩着碎步走到空地边缘，留给大家一个华丽而冷漠的背影。
可等了几息，见庞莱真没有追来哄的意思，它又悄悄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眼珠滴溜溜地往回瞥。
最终，它还是自己踱了回来，用额前的羽冠轻轻拱了拱老人的肩，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算是妥协。
庞莱莞尔，牵起晶羽覆着星辉的翼腕，把它带到一旁。老人俯身贴在那羽耳边，以近乎耳语的音量说了些什么。
风把零星的字句捎回来——“……北极霜风……新酿的星蜜……”
晶羽的尾羽一点点抬起，像冰湖上的涟漪，终于彻底舒展开来。
片刻后，庞莱回身，银发在雪光里晃出一道柔和的弧。
“商量好了。”
老人拍了拍晶羽低垂的翼背，嗓音里带着雪后初阳般的温意，“诸位，上来吧，我们该启程了。”
话音落下，庞莱只是足尖一点，衣袂轻扬，便稳稳落在晶羽宽阔的脊背上。回身时，银发被风拂起，像一缕柔软的雪线。
晶羽侧过头，澄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望向剩下的四人。
方陌被那目光盯得心里发毛，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试着迈出第一步，脚尖刚擦过积雪，晶羽便“咔哒”一声微张喙——薄如冰刃的喙尖闪过一隙寒光。方陌立刻僵在原地，活像被点了穴。
“别怕，它逗你呢。”庞莱失笑，抬手冲他们招了招。
得了许可，方陌才敢继续。一步、两步……待他靠近，晶羽忽地俯低颈项，翼根轻轻扇动，似在示意“快些”。
方陌深吸一口气，足尖一点，身形轻盈地掠上鸟背。落脚处，羽绒厚实而温暖，像踩在晒透的棉被上，先前的紧张顿时散了大半。
见有人打头阵，剩下三人也陆续动身。江昱扶着晶羽的翼腕，借力翻上；林瑶脚步轻，几乎是被晶羽用尾羽托了一把；林肖雅最后跃起，风衣在半空划出一道利落弧线。四人落定后，晶羽才满意地抖抖翎羽，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仿佛在说：总算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