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贤者】的瞳孔猛地一缩。
法露希尔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分析,每一个字都象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在问题的要害上。
“这其中有一个很明显的逻辑矛盾。如果你们真的象你所说的那样,行事百无禁忌,只追求利益与经验,那么,以你们不怕死亡的特性,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去创造战场。”
“你们可以攻击王国的军队,可以洗劫我们的城市,甚至可以直接向王都发起战争。那样的经验,想必比单纯地清剿魔物要丰厚得多吧?”
“可是,你们没有这么做。”
“你们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在临星塔和魔域外围活动,规规矩矩地接受我们发布的委托,赚取那些在你看来微不足道的报酬。即使象你这样似乎拥有更高智慧和洞察力的个体,也只是试图通过言语来诱导我、说服我,而不是直接采取行动。”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法露希尔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雷鸣般,在【泾渭贤者】的耳边炸响。
“你们所谓的系统,对你们同样有着严格的限制!它的规则,不仅赋予了你们特权,也给你们戴上了枷锁!我猜,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就是——”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清淅无比地吐出了她的最终结论:“——你们,不能主动攻击对你们没有敌意的、被系统判定为友善或中立的npc!对吗?”
“轰!”这句话,仿佛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在场的所有人。
尼洛和赵颖月目定口呆,他们张着嘴,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们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在他们眼中,玩家混乱、不可预测,但这些天外来客的行为,竟然也受到某种规则的约束!
而【泾渭贤者】,他那万年不变的、斯文冷静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塌了。
震惊。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震惊。他看着眼前的法露希尔,就象在看一个凭空出现在规则之外的怪物。
他引以为傲的智慧,他作为知情者的优越感,在对方这番冷静而精准、直指内核的推理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一直将这些原住民视作游戏里的npc,有的愚蠢,有的强大,有的可以利用,有的需要打倒。他从未想过,一个npc,竟然能反过来,通过观察他们的行为模式,推导出系统的底层规则!
这已经不是智能可以解释的了。这是一种近乎于觉醒的可怕洞察力!
良久,【泾渭贤者】缓缓地深吸一口气。他用一块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当他重新戴上眼镜时,他眼中的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那是一种棋手找到了平生唯一的对手时,才会有的兴奋与战栗。
他没有直接回答法露希尔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带着由衷赞赏的语气说道:“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神眷者大人。”
他对着法露希尔,微微躬身。
“您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受到规则的约束。这个世界,对我们而言,既是游乐场,也是一个规则严明的棋盘。我们可以在棋盘上自由移动,但绝不能掀翻它。”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温和的微笑,但这微笑,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真诚,也更加危险。
“看来,我之前的确是小看您了。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引导npc发布任务的博弈。现在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估我的策略了。”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意图,也间接证实了法露希尔的全部猜测。
“那么,神眷者殿下,”他用一种全新的语气问道,“既然您已经洞悉了游戏的规则。现在,作为这片棋盘上,亚尔斯兰一方最重要的执棋者……您打算怎么走下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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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禁泽的清晨,从不存在任何诗意。
这里寂静得可怕,就连虫鸣鸟叫都已绝迹,只有偶尔从沼泽深处鼓起的、巨大的气泡破裂时,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嘟”声,提醒着踏足此地的人,脚下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一支小队正行走在这片死亡之地上。
他们的动作悄无声息,只有军靴踏在湿软泥地里发出的、沉闷的“噗嗤”声,被浓雾迅速吞噬。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名资深的魔法少女,她们手持附魔短剑,如同最警觉的雌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棵扭曲如鬼爪的枯树。
她们的身后,是四名年轻的魔法少女,两人一组,护卫着队伍的两翼。
在队伍的最中央,是法露希尔。
那双极浅的蓝色眼眸平静无波,只是以一种恒定的频率扫视着整个小队的阵型,以及更远处浓雾的流动。
跟在她身侧偏后半步位置的,是一个与这支纪律严明的小队画风格格不入的身影——【影牙破军】,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