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
亚尔斯兰王城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战,馀波如同投入湖中的巨石,涟漪至今仍在汀月大陆的各个角落扩散。
对于大多数挣扎求生的普通人而言,那是一场几乎将王都夷为平地的浩劫;但对于嗅觉伶敏的商贾来说,毁灭的另一面,便是新生与机遇。
矮人塔克就是这样一位商人。
他矮小敦实的身躯裹在一件厚实的皮毛斗篷里,那颗光秃秃的头顶在魔域禁泽边缘稀薄而阴冷的阳光下泛着油光,几缕残存的灰发贴在头皮上,被汗水浸得湿透。
“他妈的,就你这懒骨头,喂你的双份的烤沙鼠全都白瞎。”
此刻,塔克正骂骂咧咧地用一条浸过水的皮鞭抽打着身旁地龙的厚皮。
这头温顺的爬行巨兽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吼,但还是迈开了粗壮的四肢,拖动着背上小山似的货物,艰难地踏上这条魔域禁泽边界的泥泞小路。
塔克嘟囔着,吐了一口混着烟草末的唾沫。
他腰间别着一把短筒火铳,那是他花大价钱从族里最好的工匠那儿淘来的护身符,黄铜枪身上雕刻着繁复的齿轮花纹。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这玩意儿比任何神只的祷文都管用。
他一边费力地跋涉,一边用那口标志性的暗黄牙齿,狠狠撕下一块风干的肉干,含糊不清地咀嚼着。
“他妈的鬼地方……”塔克啐了一口,将嚼不烂的肉筋吐在脚下那片泛着诡异紫黑色的泥土上。
泥土蠕动了一下,仿佛活物般将肉筋吞了进去。
他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从克里索平原出发,穿越魔域禁泽最外围的荒原,是他跑了十几年的老路。这条路危险,但利润也最高,能避开王国设置的重重关卡和高昂税收。
地龙背上的货物用厚重的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里面是矮人族最引以为傲的杰作——锋利的战斧、坚固的板甲、还有几箱子最新研制出的炼金炸药。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王城重建,需要海量的优质金属和武器装备。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在见识过真正的魔物攻城后,肯定愿意花大价钱来换取安全感。
而他,塔克,就是能为他们带来安全感的人——当然,是以一个极其昂贵的价格。
塔克仿佛已经闻到了金币那甜美的、带着铜锈味的芬芳,一想到这批货能在王都卖出五倍以上的价钱,他那张布满暗黄牙齿的嘴就咧到了耳朵根。
“钱,钱……”他哼着不成调的矮人歌谣,心里盘算着更美妙的事情,“等赚够了钱,就去那什么金鸢尾酒店开个最贵的房间,找几个亚尔斯兰的人类娘们儿……嘿嘿,听说那儿的女人皮肤又白又嫩,不象咱们那儿的婆娘,糙得跟砂纸一样……”
他幻想着,用自己新设计的一柄镶崁了魔晶石的精巧法杖,去换取某位年轻魔法少女一个感激的拥抱,甚至……更多。
只要有钱,在那个混乱的王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贪婪的欲望象一团火,在他的胸膛里燃烧,驱散了周围环境带来的阴森寒意。他已经能看到远处地平在线那道灰蒙蒙的、像征着人类文明边界的轮廓了。
只要再走半天,他就能踏上相对安全的官道。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顺着缠绕在枯树间的瘴气,飘进了他的耳朵。
塔克立刻停下脚步,手本能地握住了腰间别着的的短管火铳。他眯起眼睛,警剔地扫视着四周。在这种地方,任何不寻常的声音都可能是死亡的预兆。
哭声?
也许是某种擅长迷惑猎物的魔物,比如能仿真婴儿啼哭的哀嚎魔童,它们会把人引诱到巢穴里,用利爪撕碎。
他握紧火铳的枪柄,心中涌现的诡异感让他下意识就想要远离哭声的源头。
不过,万一……是个走失的贵族小孩呢?塔克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救了他,带回王城,说不定能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金。
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同藤蔓般疯长,瞬间便将恐惧压了下去。
尤豫了片刻,塔克那颗被金钱和欲望塞满的心,终究还是被一丝该死的好奇心撬开了一道缝。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身前一片比人还高的、叶片边缘长满倒刺的蕨类植物,看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在一个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男孩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深蓝色短绒外套,裤脚和袖口绣着银色的丝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把脸埋在臂弯里,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伤心极了。
看到这番景象,塔克心里的警剔放下了大半。这孩子看起来不象是假的,魔域禁泽的魔物哪来的这么整洁考究的服装。
赏金,赏金!贪婪的欲望又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