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和、情感吗?”船长先生嗫嚅着这两个词,似乎颇为动容。但他很快便收拾好了神情,又一次提出了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的质疑,
“贵国这些被遗弃的士兵,似乎已经丧失了正义性或者说,他们失去了身为士兵的本分。”
“我的士兵,曾在四十人对抗六百人的要塞战里守住防线。那时他们信的本分,是守住身后的土地”
“后来他们被祖国当作弃子,扣上战争罪犯的帽子,只能靠伪装敌人活下去时,他们守的本分,是让兄弟活下去”
“至于正义性呵呵” 他愈发压抑不住地笑出了声,那两声干涩而苍凉的轻笑里像是裹着碎玻璃渣,
“当我们被自己人背叛,连战死的荣耀都要被剥夺时,谁来和我们谈正义”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到一个像样的敌人,死在真正的战场上这才是士兵最体面的本分,是比你们口中的‘正义’,更实在的归宿。”
“你可以说他们是亡灵,是罪犯,是疯狗但永远别质疑他们的本分!”他的语气陡然沉了下去,片刻间,变得近乎咬牙切齿,
“我知道stone是个正义而肩负使命的组织,但是你依然不可能懂你也没有资格审批我们这些罪人因为,你从未为你的正义、本分和责任付出过被全世界抛弃的代价!”
他听上去是如此坚定而不容置喙,他那满是疲惫的、几欲干涸的红色眼眸中正闪烁着两簇火光,是灯光,还是怒火又或者,当真是他所追求的迷执到邪恶的圣火么
“我知道像你们这样自诩正义的人们是怎样的不过就是牺牲罢了,不过就是,心甘情愿牺牲的心情你们拥有的这种大义,难道我们不曾有过吗?你们当真有哪里比我们更加高尚吗”
“子弹穿过心脏的那一刻,才是士兵真正的终点。”
他几乎立刻就想开口相劝,然而船长先生竟比他反应更快。
“痛苦不是把杀戮当成归宿的理由。”格列佛先生直视着纪德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尖锐,
“你说你们的本分是死在战场,可真正的士兵,哪怕被抛弃,也该守住对生命的敬畏吧”
“现在,只为了逼出一个能杀死你们的对手,你们在滥杀无辜的路上越走越远了。这不是体面的本分,是把自己活成了战争的祭品,连带着把‘士兵’这两个字都拖进了偏执的坟墓里。”
这个话题似乎当真触到了格列佛先生的真心,他这不同寻常的共情式反驳是如此显眼,他顷刻间便有如此多的话要讲,几乎毫无保留
“我见过真正的战士——他们哪怕只剩最后一人,也会为保护平民而战,而不是把城市变成屠宰场。你们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早已从被背叛者变成了施暴者。”
“我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更高尚。我只是亲眼看到了,一群本该有尊严的战士,把堕落当作信仰这就是此刻我的双眼所看到的事实。”
“”纪德被捆缚在椅背后面的双手骤然握紧,面色一片惨白,“我们要的从来不是杀戮,而是解脱。”
“当我们被当做垃圾丢掉时,就被迫失去了战士的身份和责任。只有与真正的敌人战斗而死,才能重新获得作为士兵的荣誉和解脱……这种追求难道有错吗!”
他像是叫嚣般突然加快了语速,却又极力地压低了声音,因此难以避免的颤抖起来,
“你没被全世界抛弃过,所以你能站在那里说堕落但这是我们的精神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他的语气又渐渐恢复了冰冷,就像是冰原上的最后一丛篝火在深夜缓缓地熄灭,余下的灰烬被寒风刮得一片不剩
“哪怕它是错的,也比像垃圾一样腐烂掉要好”
“”船舱内一片安静,只有壁炉中火苗燃烧的声音,这个暖烘烘的屋子在这一刹却显得冷寂极了。
众人一时没有说话,谁也没料到会发生刚刚那段猝不及防的对话,今晚的谈判可真是完全没有谈判的样子。
许多人此时已忘记了场合,几乎每个人的思绪都被这个用嘲讽的姿态说着冰冷自白的阶下囚牵动了
或许是因为格列佛的船员们本就不普通。他们全都是爱尔兰人,全都为了一个目的聚集在这里,他们还有一些兄弟在其他地方
尽管stone的目的是独立,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们全都愿意为了爱尔兰和爱尔兰的人民而战,与士兵别无二致。
因此,他们恍惚间似乎能理解士兵被国家抛弃的痛苦,又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像iic的人一样偏执
这般所思所想又着实太像是冷漠而自以为是的旁观者,令他们忍不住愈发代入地思考,爱尔兰是否会有抛弃他们的一天,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