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
“呕!”
贝茜哇地干呕出来。
宋言祯不免怔了两秒,视线有些愣滞,“你……”
她疯狂摆手,说不出话。
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地反胃,像有什么东西不断翻滚在胃里,还会上涌至喉咙。这种极度不适感让她特别想吐,根本忍不住。
阴鸷情绪一刹那收拢,销声匿迹在他眼睫投下的小片影子里:“……”
贝茜用力一把推开他,捂着嘴飞快跑进洗手间。
她趴在盥洗台不停干呕,胃部灼烧着酸意,眼眶止不住飙泪,吐到最后开始生理性发抖也还是没吐出来任何东西。
直到一双手力度轻柔地拉起贝茜,关掉水流,“吐不出来就先休息一下。”
端来的温水放在台面,宋言祯从一旁抽出纸巾,替她擦净嘴边水迹。
贝茜一把夺过纸巾,歪头恼火地瞪着他,骂道:“都怪你说什么爱来爱去的,我肯定是被你恶心吐了!”
宋言祯受着骂,将温水递给她,淡淡开口提醒她:“是妊娠反应导致的孕吐。”
贝茜接过水杯愣了下神。
坦白说,除了周围的人告诉她“结婚”、“怀孕”这些事之外,更多时间她潜意识里还在以为自己是当年的高中生。
她对“身怀有孕”这种事根本没有丁点实感。
人生被重塑,原定轨迹被彻底打翻,这种感受真的有些恐慌得让人不太好过。
“你可以滚了,这里是我家。”贝茜猛力放下水杯,逞强地怒瞪着宋言祯,烦躁道,“不管我是怀孕还是什么,都有我爸妈照顾我,用不着你假好心。”
宋言祯仍站在原地,迟迟未有动作。
男人眉骨蹙拢,眼神复杂地徘徊在她脸上:
“你连你父亲卧病三年的事,也不记得了么?”
骤然当头一棒,剧烈心悸让贝茜登时双腿发软,近乎快要站不住,“什、你说什么……?”
记忆里,爸爸昨天还推掉工作,特意去接她下晚自习回家。
贝茜的声音立刻染上了哭腔,“爸爸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
孕反持续的干呕令她双眸充血,此刻泪水溢上来,更令她眼尾浸满了温热的湿红,鼻尖耳尖,能红的红了个遍,整个人楚楚怜弱。
他总是习惯性低垂视线,看上去像睥睨蔑视着什么,又像对外物毫不放在心上,眸光平寂孤寒,疏冷清高。
但就算是这种目光,在触碰到她破碎泪眼时,也会放轻三分。
宋言祯抿紧唇,掠了眼她身上沾水的病号服。
“说来话长,先换身衣服。”
他虚扶她纤细手肘,引她往洗手间外走。
贝茜思绪混乱,没心情反抗,任由宋言祯带她轻车熟路地穿过长廊,坐电梯去到三楼,进入她的卧室。
贝茜一路都没吭声,表现得异常安静。
自我认知的崩裂像灵魂从体内飘出去,缺失锚点降落的游离与错位,几近吞噬她。
原来失忆要承受的代价不止是恍惚与混乱。
更深层的恐惧是,记忆中昨天还身体康健有说有笑的家人,今天就变成“卧病三年”……
她甚至有些不敢问了。
爸爸他……
“目前没有大碍。”宋言祯一眼洞察到她的心思。
“近半年他的病情很稳定。”
贝茜当即心里暗松一口气。
真好,爸爸还活着。
“那爸爸现在在哪里?我家怎么没人?妈妈呢?”
“在松石疗养院,你母亲陪着。”
“哦。”她这才稍许放心,转而又疑惑起来,“啊?松石?不是你家地盘吗?”
“嗯。”他把她安置在她的藤编公主摇椅上。
贝茜的卧房由三间房打通,化妆间、衣帽间与卧室各自独立。
从她坐的角度,可以看见宋言祯推开她衣帽间的折叠雕花玻璃门,抬手在她衣柜里挑选。
要是放在平时,贝茜一定会破口大骂让他滚。
但现在情况复杂,她陷入迷思。
爸爸竟然住在宋家的疗养院?他不是一向都跟姓宋的势不两立吗?
可以说贝茜生来对宋言祯的讨厌,有一半是受影响于父亲对宋家的极度厌恶。
躺在宋家的病床上,爸爸一定会觉得如坐针毡,她得去救爸爸!
贝茜当即心急如焚:“我要去见他,现在就去!”
“可以。但我必须提醒你,岳父患的是爆发性心肌炎,受不了刺激。”
宋言祯已经从挂衣区为她选好一套睡衣,侧身,又拉开另一扇门,
“想好怎么跟心脏病人解释你的失忆症了?”
贝茜一瞬张口结舌,随后渐渐冷静下来。
的确,这几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连她自己都一时间无法消化,更遑论患有心脏病的爸爸。
要是被他知道宝贝女儿出了车祸,还失忆,甚至发生这些时还怀着孕……
贝茜不敢往下想。
行吧,宋言祯虽然讨厌,但他脑子好使,说的话也有道理。
现在爸爸的病情要紧,不能承受任何刺激或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