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钰的脸治不好了。
虽说只是皮肉伤,但因为伤口实在太深,所以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顾凝眼睁睁地看着墨钰从灯会回来的那天起,就戴上了一张银制的面具,将大半张脸都遮得严实,只留下右脸的一部分露在外面,清隽漂亮的双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她时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顺从。
顾凝伸手摸上他的面具,冰凉的触感冻得她指尖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真的治不好了么?”
顾凝想到之前看见宋昭序伤好之后的侧脸,一道长长的疤痕在上面横亘着,郎君看着铜镜抚摸着脸上的疤痕,眼底是藏不住的忧伤。
见到她来,少年被吓了一跳,极为惶恐地拿起面具往脸上戴,生怕吓到她似的。
顾凝心里好难受。
如果不是她要带他去灯会,如果不是她走得那么快把他抛在后面,如果不是她没发现他被落在了后面,是不是墨钰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宋昭序垂着眼,没有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
顾凝眼眶微红:“那场灯会,我不该带你去的。”
“主子,不是您的错。”
宋昭序俯身擦掉她眼角的泪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您没有关系。是我答应跟您一起去灯会的,也是我想去救人才会受伤的,怎么会是您的错呢?”
“您是这世上最好的主子。”
顾凝顶着通红的眼圈,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一定会找到那个马车的主人给你报仇,还有你脸上的伤……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治好的!”
宋昭序只觉得一阵暖意涌上心头,清隽的眉眼带着笑意,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
-
后面的日子一切如常,宋昭序依旧陪着顾凝上学下课。除了第一日时张夫子问了一嘴,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书院里的其他人也没再提过此事了。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毕竟就只是顾府的一个小侍卫罢了,就算是受了伤毁了容,最多不过是能被那些少爷小姐说上两句,眨眼间就忘了。
只有顾凝一直记得。
好不容易才集中精神听了段时间的课,现在墨钰一受伤,她的心思就又不在文章上了。隔个一刻钟就要转头去瞧上一眼墨钰,看着他一个人站在角落处,眉眼低垂的模样,心里一阵发紧。
这可是她养了这么久的小郎君,芝兰玉树,皎皎如月,如今只能靠戴着面具示人,叫她如何能不心疼。
宋昭序察觉到顾凝的目光,抬眸微微一瞧。
两人视线相接,空气凝滞了一瞬,而后又彼此心照不宣地别开视线,谁都没有说话。
宋昭序眸光黯然,伸手抚上侧脸冰冷的面具。
阿凝现在喜欢他,似乎就是因为这张脸。
现在这张脸已经毁掉了,她还会像之前一样对他那么好么?还是会把他抛掉,再找个人当她的“童养夫”?
他心底竟然升起了一点自卑。
现在的他是不是已经不配让阿凝喜欢了?
阿凝为什么不回头看他了?是嫌弃他了吗?
她会去找别人吗?
会去找谁?
上次那个叫苏闻的小公子似乎也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在顾凝看不见的地方,宋昭序褪去在她面前的温顺乖怯,漂亮的眸底闪着复杂的光,那点淡淡的自卑之下,藏着彻骨的疯狂。
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阿凝,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走。
谁要敢来抢你,我就算不择手段,也会去杀了他。
顾凝不知道在她身后的少年心里都想了些什么东西,她满心愧疚,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他,连走路都是低头看着地面,缄默不言。
一直持续到入夜,两人听完君慕的课后,宋昭序转身回自己的屋子,却突然感觉到后背传来温软的触感。
“墨钰。”
顾凝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她只是觉得少年的背影好像太过悲伤自弃,脑子一热,竟然就这么抱了上去。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尚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安慰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就算受伤了,你也是我心里最好看的小郎君。你可别不信,我看着年纪不大,其实见过的小郎君可多了,我家墨钰的气质和身段,放眼整个江南,可都是见不着第二个了!”
顾凝绞尽脑汁,将脑海里能想到所有夸赞人的话全都一股脑地吐了出来,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顾凝清灵温软的声音响起,像是一阵轻风,就这么从宋昭序的心上拂了过去。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
顾凝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前面的少年说话,手上渐渐松开:“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顾凝就落入了一个带着青竹气息的怀抱。
宋昭序将小小的顾凝抱在怀里,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柔软的发丝轻轻蹭着她的脖颈,顾凝有些痒,往后躲了下,却被抱得更紧,叫她动弹不得,却似乎又控制着力道,并没有让她感觉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