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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老城三美(3)(1 / 1)

足够了,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夏雨已经得到了莫大的甜蜜和快乐。

她从不多问,默默地听,手脚麻利地做事,仿佛不在意,但奶奶的每一句话,每一声叹息,她都清清楚楚地记到心里,等一个人独处时,再细细地回想、拼凑。

从小到大,夏雨从没表现出需要妈妈的想法。她不说,也从来没有人问她。只是小学一年级时那个漂亮女人的出现过,和奶奶描述的三个女学生的美,恰好不期而遇、不谋而合地吻合了,她其实很高兴,甚至是小小的骄傲。

她模糊地觉着,自己是完整的。看见别人和妈妈在一起时,她也可以在心底用听不见的声音告诉别人:“我妈妈很漂亮!”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夏江远回老院时,无意间听见奶奶对着夏雨絮叨旧人旧事,他对着老人发了一场脾气。从此,“她”的名字再没出现过。

夏雨依然不在意的样子。

快高考时,爸爸“勒令”夏雨用心备考,

至于“为什么我没有妈妈?“为什么妈妈不和我一起生活”、“妈妈去哪儿了”……,这些天真孩童几乎随口都能问出来的问题,似乎从来不是夏雨关心和需要的。

她“顺利”得考取了本市一所大学,按照爸爸的“指导”学了文秘专业———

夏江远一直认为这是个好就业的工作,但其实,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的普通文科专业,在就业市场上的竞争力真的有限。

夏江远也不得不承认,时代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们“六零”后适应的速度。属于他们那一代的激情终归是褪色了。

他能够阻拦“她”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家里,但他抹不掉那个年代留下的痕迹,更阻挡不住“她”回来的消息将引起的轩然波澜———

女儿夏雨细细直直的身影、秀气雅致的眉眼、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神态,像极了那个漂亮的、让他深爱过、却绝情而去深深地伤害过他的女人,他的前妻,冯婉婷。

和大多数传统家庭的父辈一样,夏江远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不觉迈入了中年的行列。

虽然年轻时的锐气和激情,仿佛就在昨天;过往的人和事还时不时地冒头出来。但是,在日复一日为小家庭的柴米油盐和几两碎银奔波中,时光早已磨蚀了他的冲动。

高堂老母日渐苍老,膝下两女忽已拔节,枕边妻子娇羞不再。单位里的同事“老夏”“老夏”地叫着,自己的岗位原地踏步不动,新提拔到领导位置的小年轻们,个个愣头愣脑的,却实在是精力充沛、当仁不让,新鲜威猛的气息扑面压来。

特别是,酒桌上曾经潇洒的“举头仰脖一口闷”,渐渐变成了吞咽不下去的“如鲠在喉”。

夏江远真真切切地觉得,找不着感觉了。

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一些坎坷和挫折,对于这一点,夏江远是完全接受的。只是,好不容易走到中年这个节点,过往的伤疤还未被岁月完全抹平,未释然的情怀还珍藏在心底,失败的郁闷还偶尔隐隐作痛。

于夏江远而言,无论是对外树立威严的男人形象,还是对家人展示真性情的自己,总有一些事情,即使打碎了、沤烂了,也绝不能从心里释放出来。

那些事情,掺拌着复杂的情愫,混合着爱的甜美,情的诱惑,失意的屈辱,和不甘的苦涩。曾让他甘之如饴,也曾让他嫉妒发疯,更曾让他在深夜里辗转反侧。

这些年来,他以为自己过得很好,收放自如,甚至可以尝试着将过往拿出来,把玩一二。

却不料,一切都在瞬间崩溃。

当老城的那班兄弟告诉他“她回来了”的消息时,他一时掩不住慌乱,沉默地坐了好久。

更令他想都想不到的是,他以为对于一切全然不知的女儿夏雨,远比他以为的更聪明,更早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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