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风狠狠地看着九儒被鲜血浸染的胸口,面色狰狞地问道:
“师傅怎么不说话了,我这样的怪物,师傅还敢来渡吗?”
九儒睁开因为疼痛而紧闭的双眼,在洞内篝火的映照下静静地看着怀里破碎的乐风:
半身枯骨,半身冷艳,再无往日朏朏的懵懂,整个人如同被浸泡在仇恨中的曼陀罗,致命而迷人。
接着,在她意外的眼神中,九儒拔出乐风插在自己胸口的枯指,轻轻地圈在手中,
任凭胸口鲜血奔涌而出,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抚摸着乐风的后背,如同安抚着一只受伤的豹子:
“乐风,别怕,我为你而来,你不是一个人。”
被搂在九儒怀中的乐风睁大了双眼,与自己无止境的噩梦不同,
这是唯一一个告诉自己,还有我在的人,她一时间竟然有些慌张。
乐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这个看似温和的和尚紧紧地困在怀里,
九儒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放手:
“你一个人走了许久的路,辛苦了。现在才来拥抱你,实是吾之过。以后都不会了。”
乐风怔怔地看着九儒胸口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衣裳,两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那么血腥疯狂又恋恋不舍。
她抬起头清冷地望着九儒:
“师傅原来比我还疯。难怪会和我这样的怪物纠缠在一起,就不怕坏了师傅的功德?”
“乐风不是怪物,是一位敢作敢当的大将军,她只是受伤了需要休息,万不可这样诋毁她。”
“是我来迟了,以为让你和族人一同生活才是对你最好的归宿,
哪里想到有人会如此不懂珍惜。终究是我的错,乐风生气也是我应得的。”
九儒清越的声音响起,好似不曾被乐风重伤般轻缓而治愈,
他坐起身轻轻地将乐风扶起,却依然不曾放手,将她困在身边。
九儒示意乐风拿起他系在腰侧的香囊,将里面的止血药递给乐风,示意她替自己涂上:
“劳烦乐风将军了,毕竟也是被将军所伤,相信将军不会见死不救。”
乐风静静地看着九儒,过了好一会才接过伤药开始为九儒清理伤口,
因着半身枯骨尚未长回血肉,乐风的行动非常缓慢,九儒却不催促,只是靠在山壁上任凭乐风处置。
冷着脸将九儒的衣裳褪下露出胸口的位置,将药粉涂满伤口。
之后乐风因为找不到包扎的布条而短暂地张望了一下,却听九儒提醒道:
“香囊里有包扎的粗布。”
乐风抬头看了九儒一眼冷声说道:“师傅准备的倒是齐全,怎么,早就知道会被我伤得这般严重吗?”
手中的动作不停,乐风很快熟练地包扎好了伤口。九儒这时才靠着山壁说道:
“是朏朏提醒我的,她比你的脾气好很多,生气时顶多会咬人。”
听到朏朏的名字,乐风愣住了,过了一会似笑非笑地问道:
“师傅谬赞了,是不是只有失去神志才能苟活于世?记得太清楚却只配活在噩梦里?”
看着乐风自嘲的样子,九儒突然间替这个女郎感到委屈和不值。
这样美好的女子,一个人坚强、乐观地长大,那么善良又不失原则,背负着自己悲惨的过往,
却将阳光带给了每个遇见她的人,这样的女将军,观南不配得到,大武不配拥有!
九儒将浑身带刺的乐风拥入怀中,像每个月圆陪着朏朏时的样子,轻抚着乐风僵硬的背脊,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灯火通明。
千里万里总会有人为你奔赴而来,就像你之于青梧军,就像我之于你。”
九儒说完,山洞里一时陷入了寂静,隐约间九儒似乎感受到了乐风的泪水。
如同被掀开了遮盖完美的腐烂伤口,乐风的痛苦含着脓血,喷涌而出,她哭着却依然压抑着情绪:
“当年那个可以和我并肩杀敌的少年郎,我很想他。
是的,我想要告诉观南,我很想他,告诉他我很难过。
但是他不在了,没人能听我诉说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没表露过自己的痛苦,我以为可以这样平凡地走完一辈子。
但他的背叛让我连哭的资格都没有,青梧军没了,朔方城毁了,都是因为我。”
九儒倾身将哭泣的乐风圈在怀里,轻声问道:“乐风还想见到观南吗?”
“我不知道,但除非此生永不相见,否则再见之时,我和他注定只能活下一个人。”
是的,两人的结局从那场血腥的十里红妆时就已经注定了。
乐风哭了很久,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心中的遗憾和不甘,终于哭累了的乐风在九儒的怀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