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停当了,这才抬脚静悄悄的溜了出去。他自己的屋子就在隔壁,摸着黑进了屋,一手往怀里掏出个物件,顿时一层淡淡朦胧的清光绽开,照亮了他手边三尺有余一块地方。
那放光的正是之前北苑留赠之物,不过龙眼大小一颗石珠,用五彩绦子络住,触手温而不烫,白日里不觉如何,待到了夜中暗处,立时熠熠生光,奇妙非常。龚义心知这定是一件奇物,本也要拿给龚老叔过眼,以为自己遇到青羊山仙人的佐证。不想还未开口,先遭了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将他后半截的话尽数压下了。只是自己关起门来再把玩,越看越觉得不俗。心中兴奋之余,足足在床上翻来滚去了半宿,才朦朦胧胧睡过去了。
一宿易过,然而第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正睡得昏沉的龚义被同来的自家伙计一通乱拳砸开了屋门。原是龚老叔不知是夜里受了风还是吃酒散了汗,起床时头脑昏沉,咳嗽发热齐来,已被折腾得又躺了回去,只能指使伙计跑腿延请方医看诊。
龚义听闻,忙匆匆过去照看,好容易等到方医看了病抓了药熬上,开解道不过是略受风寒,只是被年岁妨了,才病得猛烈些,吃了药修养几天也就无事,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千谢万谢送走了方医,回来见龚老叔捧着药碗靠在床头,唉声叹气:“昨儿喝的还是痛快好酒,今天就变成了苦药汤子,这日子当真艰难!”
龚义哭笑不得过去,连哄带劝着龚老叔吃了药,自然更不敢再拿青羊山的事扰他。龚老叔心里却还惦记着这一趟买卖的收尾,眼下自己躺倒了,少不得只能尽数指望龚义,强打着精神把些未完之事一一交待了,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妥善打点。龚义鸡啄米样连连点头应下,随即服侍着龚老叔躺好,见他药效发作昏昏睡了,自己也没了那些闲散心思,胡乱洗漱收拾一番,就喊上几个伙计赶着出了门,依照龚老叔的交待自去忙碌。
青羊郡的买卖是龚家跑熟了的,即便乍然交到龚义手中,也没什么妨碍。只是碍于他面嫩,往来上少不得更要辛苦几分。龚老叔口中不过“些许”的扫尾事宜,足足折腾了他两天,到第三天头上,眼见只剩最末一桩,乃是颇大一份皮货买卖的交割。那皮货商人手里压箱底的一点好货并未存在城中货栈,而是收在了自家城外十余里的庄子上。因此龚义透早起来,带足了银钱,就与一个伙计各骑了头骡子往城外赶去。天冷路滑,这一路走来很是艰难,但龚义怀中揣着北苑赠送的那颗石珠,非但不觉寒冷,反而手足俱温,骑在骡背上摇摇晃晃,很是惬意。惬意得过了头,更兼着起得早了些,不知不觉眼皮发沉,稀里糊涂竟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件落在了雪地上。龚义半醒半朦胧,脑子一时还是木的,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依稀觉得几分不对,口中喊着那伙计的名儿,喝住了骡子调过头去看。
他这边才转过半个身,耳畔恶风生起,一条足有碗口粗的木棍本是冲着他的后脑,如今朝向一变,正斜斜向着他的脑门狠狠砸了下来。生死交关,前一瞬满脑袋的瞌睡虫登时跑了个精光,龚义“啊”的大叫一声,一时间连躲闪也不会了,歪在骡背上手舞足蹈,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棍子砸到了眼前。
路间突来一棍要伤性命,龚义眼睁睁避也难避,嗓子里一声叫,眼见便是一个当面开花的下场。偏这电光石火间,又一声清脆叱喝远远响起,随即便见到一个红彤彤的东西快得流星赶月一般,天外飞来,正正砸在了翦径强人握棍的双手中间那一段。“喀嚓”声响,一蓬木屑飞溅,手臂粗细的枣木棍子硬生生被砸成了两截。那飞来的物件余劲犹未消尽,带着两截断棍崩飞倒卷,反而以不逊适才砸向龚义的力道反弹,敲在了持棍人脸面正中。顿时一声惨叫,那拦路行凶的壮硕汉子额头迸血,双眼一个翻白,“噗通”翻身栽倒。眼见只余出气,没了进气。
龚义傻在原地,全然被眼前兔起鹘落的连番变故惊得呆住了。直到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飞窜过来,毫不客气踩在了昏倒的强人身上,叉腰大笑道:“龚二哥,你运气真不好,又真是好!”
龚义这才回了神,双手连连比划几下,“啊……呃……嗯……”的一时连说话都错乱了,不过倒是还能撑着爬下骡子,跌跌撞撞跑到被闷棍打翻的伙计身旁,伸手在头脸处一通乱摸。直到摸到鼻下细细的气息出入,才松了口气,闷头站起身冲着北苑深深一揖:“多谢小公子救命大恩!”
北苑也不避他的礼,还是笑嘻嘻的站在那,只摆手道:“小事小事,小爷我悲天悯人,见不得这些害人的勾当的!”
龚义叹了口气,扶着那仍昏迷的伙计半坐到路边,小心摸了摸他脑后鸡蛋大一个青包:“这人我前些天进出青羊郡也在路边遇到过几次,见他生得魁梧,因此有些记忆。想来那时候就被盯上了,趁着今日我带了钱财出城,埋伏劫道。若不是小公子神兵天降,只怕路边就要多了两条无命冤魂了!”
北苑听闻,又在那强人肚子上踩了一脚,才跳下地抱臂道:“所以说龚二哥你的运气是又好又不好,小爷是你命里的贵人呐。”
龚义笑叹一声:“正是……飞来横祸,遇到小公子偏又逢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