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依托海上芝峰而建,浩渺拔云,已高至凌霄之处。万亩云气,奔腾峰下,汇成云海,蔚为大观。但云天之上,仍是云天,仙苑之顶,又开仙苑。碧云天最为炼气界诸家称道的一处秘地,就在紫盖顶之后高突一峰,常年有五云拥簇,不露真容,只一块半人多高的白玉石碑岿然立在峰下,题名:无心云相。
无心云相乃是碧云天禁地,非是禁苑密阁那般镇藏珍物,也非是奇险伏危之处不可轻犯,而是据传为一处古仙遗地残境,内中灵妙难说,乃碧云天早前历代家主常往闭关处。但时日渐久,遗德渐为艰涩难通,此一习俗早凋。反倒因其中灵气沛然,得之久远,成为了碧云天中颇被看好前景的弟子苦修闭关的所在。云关难开,天门难现,依古卷所载,非修行通达至和光同尘之身,难以随心出入。在此之外,若要打开云门,便只得碧云天家主传承的三六之功,才可荡开天关,接引出入。故此无心云相十年一开,内中修行弟子亦是深闭十载才得一出入。能得此殊荣者,一门上下,无不青眼相加。禁地之称,亦是由此得来,惹人堪羡。
当下的云峰之顶,已有两人立在了阔大的石台上。石台乃是人力凿成,几乎占据了整片峰尖。边缘处探出半截石桥,修砌平整的桥头刻意高拔翘起,荡然如接天路,直指云海深渺处。那两人便是站在石台与石桥接连的位置,在前的女子锦衣绣裙上皆有连绵玄色云纹,姿态雍容,神态却很是可亲,正指着那石桥探出的方向,笑道:“无心云相就在那片云海深处,等宗主开启云门,九天清气就会溢下,你只在石桥之上,便能汲取了。”又道,“云门开启到再次关闭,可延至一年之久,但能溢出九天清气的机会却只在云开一瞬,你需抓准时机,才不至错过。”
站在她身边乖巧听着的女孩子一身黄衣,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也不知是不是还没到彻底长开的年纪,身形甚是单薄清瘦。手中扶了一根轻巧的手杖,微微闭眼偏着头,听得很是认真,又点了点头:“我记得了,多谢北天云主。”
不过她应声得干脆,那女子却又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女孩子微闭的双眼上一顿,有些犹豫:“灵华,你是初次前来汲取九天清气,眼睛又不方便。若是哪里不妥,我也可让门下弟子代劳。”
杜灵华闻言倒是笑了,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杖子:“云主放心,我有分寸。光碧堂每隔十年来汲取一次九天清气也是惯例了,我虽是初来,但动身前,也得了家师反复传授经验,足可应付。”
她说话的声音轻快,乖巧又有礼数。只是那女子听入耳,脸上的表情却变了变,眼角眉梢似乎都生出一种有些哀伤又有些无奈的味道。停顿一瞬,才道:“如此甚好。”便也不再劝说什么,转过脸去,看向相反的方向,通向峰顶的山径路口。
杜灵华也随着她转了方向,静默片刻,灿然一笑:“金庚肃杀之气,是西天云主到了?”只是随即睫毛一颤,微微张开嘴,做出了个有点意外的“喔”的口型,倒没发出声音,只是调皮的阖动了两下。
第三个踏上云峰的,正是剑清执。
与平日一般无二的白衣云履,高冠负剑。因是前来宗中秘地,剑清执并未动用遁法,稳稳的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峰高百仞,却也没乱了他半点气息和脚步,直到最后一步跨上石台,见到已经等在上面的两人,才停顿下来,抬手见礼:“适容夫人。”又一转头看向杜灵华,眼底微微荡开了极细微的一点波澜,“杜姑娘。”
适容夫人的神色已又如初,不过还是有点意外的问了句:“你们认得?”
剑清执只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杜灵华顿了顿手杖,笑吟吟道:“龙山之上,一面之缘。当时不知云主身份,本欲赠出一卦,只是……”她打了个停顿,反倒让适容夫人好奇起来,追问道:“灵华,你替清执卜卦了?”
剑清执的目光猛的一抬,又立刻稳住了,盯了杜灵华一眼。杜灵华浑若不觉,如寻常女孩子般娇憨的偏了偏头,偏向适容夫人,“噗嗤”一笑:“金庚剑意劈面砭肌削骨,凛然难近,我那一卦,便没能送得出去!”
适容夫人登时也笑了,摇头道:“清执啊……是个好孩子,就是打小就太过严肃,不够活泼。”又轻哼一声,真真假假的抱怨一句,“都是师老约束太严的错!”
她抱怨这一句,剑清执乃是小辈,杜灵华又是别派之人,自然都不好接话。不过适容夫人显然也不需他二人再说什么,抱怨过了,就揭过此事,抬头看了看天边隐透五彩霞光的云海:“时辰将至,看来长恭又是不会来了。”
剑清执“嗯”了一声:“前几日长恭长老的病情忽又恶化几分,耗了不少功夫和灵药才压住了,这几天想来还需多加修养。”
适容夫人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想来对裴长恭的病情反复也是早有准备,转身掐算一回时间,就拍了拍杜灵华的手臂:“宗主并未提前回来,想来这一次仍多半是直接现身开启云门。九天清气转瞬即散,你现在就往桥上去等待吧。”
杜灵华应了一声,又冲剑清执笑笑,点了点头,就敲着手杖,往桥上挪去。她目不能视,虽说能以修为探路,行动无碍,到底要比正常人慢上几许,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