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出了毛病。”
龚义不大乐意听到这个,扭开脸道:“他小小年纪,不知遭了什么惨事落得那般下场,就是个大人怕不也要十天半月才能缓过来这口气。况且他又不吵不闹,省心得很,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就好了。”
龚老叔“嘿”了一声,自顾自夹菜吃,吃了两口才慢吞吞道:“省不省心跟我什么相干,既是你定要捡回来的人,自然也是你一手养着。搁我这儿,不过是权当多了个小侄子大孙子,逢年过节一块糖两块糕三五个压岁钱的事罢了。”
龚义闻言便笑:“等回到了家,我爹那里,还要老叔你帮忙说上几句好话。”
“你爹就是脸酸,他也不是个心冷的。”龚老叔道,“只凭着这娃子救过你,你又愿意养着他,大哥也不能说什么。多个一张嘴吃饭,算是什么大事。就是啊……”他忽然一抬手,将杯里的酒一口吞了,哈出一口气来,道,“若要老叔说,你还是别指望着他顺回来那口丢了的气。就这么不说不动当个木头人,才不会招来灾惹来祸,平平安安做个寻常娃子。”
龚义登时有些黯然,沉默片刻,才继续哄着历北苑到桌边吃饭,耐心的将一口饭剔了肉拌了汤喂给他,低声道:“可若一直这样下去……他本是那般伶俐活泼的孩子,这世道也未免太不公平!”
龚老叔嗤笑他:“有了命,才说得上什么公平不公平,要是连命都没了,去找阎王老子说么?”顿了顿,又拿筷子不轻不重磕了一下盘子边,“行啦,还没一撇的事呢,你现在乱操什么心,给自己找不自在!今晚你们俩好好洗洗早点睡,明个咱们在城里歇一天再走,你带着娃子去城主府转转看看热闹,也给他透透人气,不然就你那个捂法,好人家孩子也早晚捂出毛病来了!”
自离开青羊郡的这一路上,龚义虽大包大揽留下了厉北苑,但前半程未尝不是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害了他的人突然找上门来,届时因自己一份好意,反要害了一整个商队的性命。好在随着一行渐渐离开北地,这份担惊受怕也渐渐淡去许多。如今进了千嶂城,那城主孤城吹角乃是炼气修行的高手,神仙般的人物,登时更觉几分安心稳妥,再看看吃罢了饭梳洗过的厉北苑就那么乖乖巧巧不言不语的坐在床边,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伸手轻轻撸了撸他的头发,和声细语道:“明天带你到街上走走,瞧瞧热闹,好不好?你莫怕,这里平安得很,也再没有什么坏人了。”
厉北苑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仍是呆坐着的姿势,只是间隔很久,才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虽有龚义一路上尽心照顾,但先是受伤,又塞灵窍,不过短短十几天,他原本圆乎乎的一张脸蛋已经瘦出了个尖尖的下巴,越发显得眼睛圆大,乌涂无光,瞧起来伶仃得很。龚义看了便觉心疼,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大力揉了揉发顶心:“放心,有大哥在呢,明天你只管好好吃好好玩,旁的什么也不用在乎。”
待到第二日起来,似是当真要践行昨晚的保证,龚义特意将厉北苑好生打扮一番,换上一身整齐的簇新衣袄,连之前怕生事收起来的金铃项圈和金八宝腕镯也都给他戴了回去,收拾妥当了,赫然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娃娃,似乎连眼神中的精气神都恢复了几分。
龚义很是得意自己的手艺,出门前特意牵着他去龚老叔的房中溜达了一圈。龚老叔昨夜的小酒喝得有些过量,此时头还晕着,不耐烦的连连挥手叫他们快走。但等到两个真的出了门,又有点不放心,转头叫过两个老成妥当的伙计跟上去照顾,又特意塞了些银钱让他们带着,务必玩得尽兴。
那两个伙计昨晚听人说了半宿城主府的热闹,早就心向往之。当下乐颠颠的袖了钱,前脚后脚追了龚义二人去。难得天气晴好,暖暖的太阳驱散了不少冬日寒意,几人索性也不乘车马,一路沿着大街溜达。此时时已近午,走着走着,街上人流陡然大盛,前前后后许多人嚷着“赐金花了!城主夫人赐金花了!”一路向着城主府蜂拥而去。四人裹挟在其中,倒是不须费上什么力气,就远远望见了一条大街尽头,被人潮簇拥围绕着的一座巍峨庄严府邸。
城主府也是同样一派披红挂彩,前面大片的空地上更是搭了两条长长的芦棚,想来就是摆开流水席的地方。甚至空气中深深一嗅,还能嗅到阵阵随风吹来的浓郁菜香。只不过此时还有心思坐在那边吃席的人少了很多,大股的人流都簇拥在府门外临时搭建的高台下,一片熙熙攘攘,更有许多小孩子拍着手在人缝中乱钻乱跑,开心叫嚷:“赐金花喽!赐金花喽!”
龚义一行不明白这“赐金花”又是什么新鲜事,寻了个面善的路人拉住询问。那路人一听便笑了,只道:“你们定是外来的了,可巧赶上我们千嶂城的好日子!城主大喜的这半旬,每天午后城主夫人都会登上高台赐下十朵金花。这金花可是城主亲手铸炼过的,辟邪魔、祛百病,是可传家的好东西。要是能得上一朵,那可是得了天大的造化!”说着话,前方人群中欢呼声更盛,这路人登时也站不住了,草草跟几人一拱手,就低头弯腰奋力向高台前方挤了过去,生怕自己一个不慎,错失良机。
龚义听闻,也来了兴致,冲着两个伙计招呼道:“咱们也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