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帐宝光在外,帝台棋醒灵之力加诸于内,内外交击之下,镇得朱络一时神飞天外,一身玄瞳幽气失了束缚与掌控,攻亦非攻、潜亦非潜,四溢横流,片刻间已充塞在两人身处的岩坳之中,正与千灯帐正邪相冲,天然互撼。
剑清执乃是控宝之人,对此察觉分明。但没有朱络操弄运使,魔气纵然声势浩大,也不过是无智之军,只能层层掀起黑浪反复冲撞灯庐,再无其他手段。而灯庐内外,灵光灼灼,明灯辉映,每一盏法灯之上皆镌有辟魔道印。千灯千转,一转一消,正是克制浩大魔能的相衬之法。即便暗焰黑风横弥四野,魔焰滔滔遮云蔽月,乍看来数十倍之宏大于灯庐灵光,却非但不能将其湮灭,更在法灯流转之下被层层打磨消弭,眼见竟渐屈于劣势。
至此魔道受克于正法,初现转机,被剑清执死死抵住的朱络忽然全身一震,咬牙忍着灵识剧痛睁开了眼。一直幽光流溢的左瞳此刻似蒙上一层薄翳浑浊不清,右眼中却满是血丝狰狞,宛若滴血,大口喘了口气哑声道:“清执……”
才两字出口,细细一股血线滴下,溅得他满口血腥。
剑清执仍发力抵住他腰腹之间,左拳之中血流不止,未曾稍移。朱络却似是才发觉淋漓了自己一头一脸的血色来自何处,眼瞳一瞬大睁,立刻艰挣扎起来,只是内外受制之锢使他只能勉强将脸偏挪开少许,咬着牙艰难又挤出几个字:“不可……清执……住手……呃!”
剧痛扰识之下本就开口艰难,不想剑清执却连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都不待他说完,眼神一凛,蓦来一阵金风,原本斜插在两人脚边的丹霄一纵而起,剑身一转,森森寒芒锵然一声擦着朱络的脖颈钉入了身后石壁,虽未相触,溢散的剑气仍是在皮肤上割开了一道一指长的细细伤口,立刻渗出了淡淡血痕。剑清执这才咬牙切齿沉声道:“闭嘴!此时听我安排,由不得你任性!”一边说话,一边稍微挪动了一下已经微觉发木的左臂,确保手上血线仍能稳稳滴入朱络口中。
朱络被钳制得动弹不得,只能察觉到丝丝腥甜入喉,即便在撕裂意识的痛楚中也无比鲜明。灌入口中的鲜血越多,搅动灵识的冰针便也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一丝丝挑开,分丝辟缕挑出粘附其中的玄瞳魔元,还复清明。他嘶咳一声,刚刚回复几分的意识又开始因剧痛崩散,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又开了口还是只在心中默念:
“帝台棋……”
“有用么……”
“无用之功……”
“我说了闭嘴!”剑清执怒声吼他一句,左拳猛的攥紧,血肉外翻的伤口又崩裂三分,一片温热猩红溅下,将两人眼前都添了层朦朦胧胧的血色薄纱。四目隔纱相对,可见昏茫、可见诡谲、可见义无反顾的决绝之色……剑清执低叱一声,左掌伤口继续迸开到几可见骨,大片血色喷涌而出,一息间化作连绵赤红云气,五色宝光莹莹烁动,将朱络全身裹覆其中。同时右手法指连拈,灯庐之中一片金光成海,尽数流注于云气。金灯耀帝台,灵光随至法,升腾起的灿烂光华将朱络照耀得周身皆透,眼前所见已非生人肉躯,而是浓稠如墨的黑气翻滚成一具模糊人形,黑气之眼有玄珠幽光流转,吞吐魔秽,游走四肢百骸之余层层叠叠压向本该是灵台神识之守,那稀薄如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灵光淹没其中摇摇欲熄,几不可见。
剑清执脑中一瞬眩晕,说不清是因失血渐多还是眼前所见。五指一拢,灵光如浪涌上,尽全力冲刷着朱络体内无边魔气。只是灵宝流转不休,身而为人,真元修为与体内气血却总有枯竭之时。玄瞳中释出的幽暗魔元无穷无尽,灯庐灵光纵能克制,时间一久,仍不免渐生颓势,难以后继。此际夜色正深,天光俱暗,汹涌魔潮翻涌于岩坳之上,乍眼看去,制魔之光反倒似被滔滔魔气所锢,灿灿金光辉煌亦伶仃,预兆着这一场正魔角力正在滑向不欲见的结局。而剑清执身在其中,对此感知更是鲜明,纵然心志坚决,一股绝望之意仍难能自抑的渐渐在心中蔓延,眼前所见,尽是无明。
无明无望之中,剑清执的视线仍不曾自朱络身上稍移,真元与气血的急速耗损让眼前一片模糊,唯有喧腾魔气历历可见,静静绽放着幽光的玄瞳似带讥诮,冷然注视着自己全力一搏下的无用之功。他脑中意识在那妖异眼瞳的注视下一阵恍惚,四周灿烂旋转的灵光、腕掌间仍在涓涓滴落的鲜血……忽一霎极近而远,模糊难及,唯有愈发鲜明的一枚幽黑眼瞳在无边空旷中挨近,直到近乎没有空隙的贴上了自己的身体……
绚烂的五色宝光就在此时无声绽放,还带着温度的血液落在朱络七窍的同时也不免有些许溅落回了咫尺之距的剑清执身上,帝台棋的无惑之力似冰雪扬头,猛的将他一刹飘远的神志又拉了回来,电光火石间惊觉发生了何事,剑清执眼瞳骤缩,下一瞬右掌一攥,一身修为全无保留的凝作一柄银白冷刃,似虚似实,虚实之间,不顾一切斩向被灯庐灵光映出本来面目的玄瞳。
一股无声的气浪猛的在岩坳之中爆开,千灯疾转如轮,金光大盛若日,遍照眼前一切阴秽邪妄。只是金光升腾不过一瞬后,一道细细黑纹蓦然攀附其上,初时只如发丝细线,转眼扩似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