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破魔之法齐出,即便灾兵猖獗,也再难维持当下优势……自古从来邪不胜正,你又何必太过担心呢!”
他将北地当下与未来局势侃侃说来,从容之间自有一分成竹在胸的淡定,即便搁在千嶂城议事大厅中,也足以安抚刚刚受挫的一众人心。可一席话说尽,再转过头,看到的却是浮生客眉头仍皱,眼中有疑,神态全然不似他预料。林明霁微微一怔,下意识将声音放柔和几分:“你……仍是不信我之言?”
浮生客这次没再以点头摇头示意,眼一垂手也动,在林明霁坐着的大青石上写足了长长一行字迹:你不愿我去千嶂城参与此事,何故?
直白一问毫无宛转,林明霁随着他手指的挪动一个个字看过去,脸上醇和神色蓦的一凝。浮生客写罢了疑问抬头,看到的是一双匆忙闭上的眼,合起的双眼被遮住了内中情绪变幻,浮生客也就无法再从中分辨出什么,只能缄口停手,一并沉默。
好在这怪异的气氛只不过持续了片刻,片刻后,林明霁叹了口气睁眼,看的却是插在大青石旁的古剑,低声缓缓开口:“因为……身不同,路有异。”
浮生客难得的也愣了下,随后嘴唇微动,虽发不出声音,也看得出是将那六个字重复了一遍。他经年草莽穿行、天涯漂泊,偶尔在一地停留得久些,也不过是为自身修行他人不平罢了,虽不避人,亦不与人多有交集,说到尽头也不过“萍水相逢”四个字。而此时默默念着“不同有异”之言,心中不觉激愤,倒觉恍然,片刻后肩头一晃,插在大青石边的古剑锵然还鞘,对着林明霁点了点头。
只是他释出明了之意,林明霁却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动作莽撞得让浮生客扶之不及,旋即被一把揪住了手臂上的衣服:“浮生兄,我……我非是视你为异,而是担心千嶂城人杂事乱,或有不协之处,你……”七零八落的说了几句,林明霁蓦然一止,抿了抿嘴角,再开口语气已又如常,“近日诸多变故,不免思虑驳杂,让浮生兄笑话了。”一边慢慢松开了抓着衣袖的手指,抱以歉然一笑。
浮生客对他微微摇头,示意无妨,又在石上写了几字:我惯独行,若逢白骨,必当诛之。
林明霁这一遭没再显露出什么异议,垂眼看罢了字,正色道:“这是浮生兄你素常行事作风,倒不需我再有置喙。不过这些白骨灾兵行迹诡谲,善噬生人血肉,犹喜修者精粹魂元。你身上情况特异,切切留神于此。”说罢稍见莞尔,“你业已见过他们手段,我不过平白叮嘱了几句废话。”
浮生客又摇了摇头,抬手按上身后剑柄。日轮剑佩迎风一响,古剑通体隐见烈光流转,较之冬阳薄淡之光还要灼目几分。林明霁目光拭过古剑,笑了起来:“浮生兄真元炽烈,取法于大日之威,正是阴魔诡邪之辈的克星,是我多虑了……也罢,既然事情已都交待妥帖,我在外耽搁太久,也该回千嶂城了。浮生兄多保重,下次再会若烽烟已平,我请你畅饮琳琅阁的陈酿。”
听得“琳琅阁”之名,浮生客脑中便有几簇青翠竹影隐约晃动起来,稍一分神,手指倒先在石头上划出了四个字:酒好,竹好。
林明霁眼中笑意深刻:“浮生兄赞誉,我定会转告琳琅,说不得她心中欢喜,还会为你格外酿上一坛好酒。”说着话,他向一旁空地上拂袖,几竿竹影摇曳生出,转眼凝虚成实,当真化作了生在温泉畔的一丛青青翠竹。松风一过,簌簌有声,隐约成韵。
不过林明霁的用意并不在这几竿翠竹上,而是伸手向着竹下虚虚一抓。一团翠绿光芒应手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只精致的碧玉小酒坛,打着转飘向浮生客。
浮生客不明所以,但还是顺手接住了,便听林明霁笑吟吟道:“琳琅阁的好酒当下没有,不过倒是有一坛我旧时试手的‘清风酿’。浮生兄若不嫌弃,以此奉送如何?”
那酒坛约有一尺见方,是以整块碧玉挖琢而成,只以盛酒来说手笔不免过于阔绰,不似林明霁行事作风。但托在手中一晃,内中水声分明。酒坛外侧更雕有栩栩如生的精细竹叶纹,盘绕成“清”、“竹”二字……浮生客盯着酒坛竟又有几分恍神,像有什么影子在记忆中一晃而过却抓之不住,只留下一片空落落的茫然。带着这份茫然抬头,正看到林明霁对自己拱了拱手:“在此作别,他日再见。浮生兄,烦你为我指一指路。”
风声泉涌声、竹声人语声,一瞬纷纷涌入感知,将片刻的恍神冲散。浮生客又看了看手里的碧玉酒坛,转身冲着一个方向走了两步以为示意。林明霁会意的点头:“多谢……”下一瞬却见浮生客拂袖落字于地:莫再轻易孤身犯险。
八字入眼亦入心,熨帖了一夜恶战受伤险死生还的大起大落。林明霁莞尔在字迹边站了站,随即没再多说什么,一道青光绽于脚下,化长虹遁入了长天。
须臾人去人留自此两分,浮生客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退回到大青石边,纵身坐了上去。只是没再如往常一般沉入修行之境,而是将那只碧玉酒坛捧在腿上,又翻来覆去的打量了几圈。
可惜刚刚那点儿如虚影的模糊记忆当真云散无踪,任凭他再如何将坛子上的竹纹与刻字一寸寸琢磨下来也不曾重现。多年来追寻前尘不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