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唯得一法,”剑清执明白两人所说皆是实情,心念一转,立时有了决断,“寻出御师斩杀。他乃控阵之人,杀之阵势自破。”说罢,一边叮嘱道,“你二人在此提防后手,我去寻他。”剑光一纵,早直冲高天而去。
兰斯馨与兰荩却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另一方面也是剑清执所言已是当下最为可行之上策。眼见剑影冲天,彼此对视一眼,也只能道:“望小师叔此去斩魔顺利,得破此困局。”而剑清执这片刻间早已遁至云幔交界之处,并未冒失一冲而出,先是凝神静念细观向滚滚云烟深处,观索御师可能潜藏方位。
正这停顿之间,分明眼前仍是混沌翻涌着的障目云霾,忽觉隐隐一股极为强悍凌厉的气势更自云烟之上而来。即便云浓如海,仍足以感知。剑清执一时惊异,而重重云阵外,裴长恭步出虚空斩出的浩然一剑正磅礴而至。霎时只见高天云海,皆如映火。赤霞融融,环簇剑锋。几可贯天通地的庞然剑意凛然来到,以一股绝无可回避之姿直接斩向云烟之阵。剑威掠处,云波如啸,轰然而开,纵是神异大阵,千变万化也成无用。一力之悍强势如斯,云烟遮掩的深处传出御师一声咦叹:“好剑!”
话音袅袅未尽,漫天漫海只见红花炽瓣伴剑而生,如一场瑰丽火雨倾天泼洒,任凭云深烟重,触之皆消,前一刻还在将整座水云乡团团密裹着的大阵在这等焚天煮海之威下如冰消雪融,急剧消弭不存。而屏身之障一去,隐于内中的来犯之敌纷纷现形,正在纵跃乱舞中的白骨灾兵甚至还来不及察觉到底发生何事,剑气离火狂荡而过,便见烟消云散,彻底被荡灭无存。即便是骸生能倚仗九幽之体在白骨田一战中逃得神元重生,至此也终是再踏穷途,剑势之中所蕴斩魔神剑气息何其霸道,使得他也与那些一个照面就灰飞烟灭的白骨精怪全无二致,连一声嚎叫都没能发出就湮灭于剑光火海之下。
御师见状登时一凛,应对此剑更添十二分警惕,恍惚平生所历,以此刻最为半步生死之间。他心中慑然,动作分毫不慢,一闪避至骨奴儿身后,双掌疾运真元,向前一推,撑起了一道屏护。而剑至之快,也只能容许他绸缪若此,下一瞬焚风狂烈,一声细响,骨奴儿几近坚不可摧的巨躯上顿时破灭了半副白骨,还是庆幸在剑威只是擦身而过并未正中,才没落得个与一众白骨灾兵同样的下场。而御师避在其后,真元屏障如脆纸薄冰,不触已破,他自身却是寻常炼气修士,这等剑气只需稍一擦身,就是神魂俱灭。好在一道白光于此悬丝一线间猛然收敛至他胸前,正是阵势破散后自行回转的那枚白玉阵盘。也不知是何材质手段所制,只闻一声锵然,御师之身倒飞十数丈外,一路大蓬大蓬血红泼溅,却也到底在阵盘护持下不至于丧命当场。而御师若断线之鸢摔出,还能在半空中勉强一个折身,本就重创的身上猛的又爆出一蓬血雾。血雾一瞬弥张,将自己与旁边同样残损不堪的骨奴儿一同笼住,旋即化作一线血光直冲云霄,竟是藉血遁而走,毫不留半分拉扯再在水云乡战局之中。
此等遁术损精耗血、大亏元气,非性命攸关而不用。但一经施展,迅若电闪雷奔,那大蓬血雾转眼就被火海烧灭,御师与骨奴儿却也就在这毫厘之隙脱身而走。旋即竟又见一道剑光拔起于水云乡中,紧咬其后衔尾直追。两道遁光一前一后快如流星赶月,一转眼就灭迹于高天渺海之间,再不得见。
下方的水云乡随着大阵告破重见天日,兰斯馨一行也终于看清了云幔外这场巨变。一霎云烟开,一霎火海临,惊天一剑在重创御师后终于威势渐尽,只余一两分残力落向了水云乡。
但纵然只这一两分残力,也非饱受摧残的云幔能可抵御。未能出口的惊呼梗在宝殿前一众人喉中,就见浩荡一剑裹挟着无边火雨斩落,在碰触到云幔的刹那,却无声无息化作大片灿烂彤霞。沛然霞雨飘飘忽穿透云幔而未损其分毫,越向下落,焰光炎火愈褪,火莲赤蕊一点点回复清荷素瓣本来面目。直至半空之上,火云烧天,云光之下,却是降下了浩浩渺渺一场无边花雨,如飞羽轻翎、如零琼碎雪,覆盖了整座水云乡的天空。
花雨落不及地,再化云烟散去,清净不留半点痕迹。而重新举目高天,撑持至此刻的云幔也终于丝丝缕缕归无。天高云淡、丽日长风,有些喧嚣的海浪声被水润略腥咸的海风裹杂着一拥而入,与之前一场大战时恍若换了人间。
良久,兰斯馨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敛衽望天而拜:“多谢代宗主一剑之援!”
自她而始,次第人声自宝殿云阶一路向下铺延而去,直至逐渐蔓展整座水云乡。浩浩生民,皆向空遥拜:“多谢代宗主活命之恩!”
水云乡上空,云烟摇荡,蒸升海雾,祝咒之声,广弥海天。
距离水云乡数百里之遥处,此刻也有一行人正在驻足遥观。
为首者正是原布衣,一路随行有玄门弟子、也有数名乾云六派之人。御师攻打水云乡闹出的声势着实不小,虽不似碧云天得讯迅速,但一直都在尽力找寻其行踪的玄门消息同样灵通。一得通报,即刻动身往平波海上而来。而乾云六派甫遭御师羞辱,被砸毁了祖师灵泉,更是正心火中烧之际,同样派出数人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