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瓜迪奥拉会想，为什么那个时候他没能看出来呢？
01
2012年春天，一个很平常的训练日。尤兰达身上穿着分组用的荧光小背心，敲响了瓜迪奥拉的办公室，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很久很久没有露出的真心和笑容在那个日色昏沉的阴影里一同出现了。
西班牙的太阳落得很晚，时针滑到数字9的外面天光依然是亮的，长长的走廊即便没有开灯，瓜迪奥拉也能看清楚她的脸。
他有些意外，摸摸尤兰达休假回来又剪短到肩膀的头发，十足的耐心：“有事吗妮妮。”
“佩普，你要走了吗？”尤兰达慢悠悠地甩了甩自己的刘海，鼓起嘴往上呼呼地吹气，眼神清澈又无辜地等待着瓜迪奥拉的回答。
好像时间突然倒转，回到了梦一样的08-09赛季。
那是梦三王朝的开始，也是圣女活祭前最后的绝唱。
“为什么会这样想。”瓜迪奥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她先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后竭力做出轻松的模样，不想让已经经受过离别和失去的再经受一次。
哪怕纸包不住火，哪怕一切其实早有定论，但瓜迪奥拉还是想把残忍的东西尽量向后拖延。
瓜迪奥拉知道自己对于尤兰达来说有多重要。
“要走的人，和留下的人，眼神都是不一样的。”尤兰达说完看着瓜迪奥拉的表情，突然笑了出来，“干嘛，佩普，你是觉得我要来挽留你吗？
“才不是啦。”
后来很多次，瓜迪奥拉回忆起这个平常的春天、平常的下午，回忆起尤兰达弯起眼睛背手朝自己恶作剧一样地吐舌头，他都会想，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没能看出来呢？
他对场上球员的问题洞若观火，清楚明白对手战术的漏洞，了解里奥的沉默寡言里仅仅一个眼神所代表的含义——可他为什么没能看见那个时候的尤兰达蒙受着多么剧烈的疼痛呢？
瓜迪奥拉应该清楚的，她曾经是多么依赖着身边的朋友、多么愿意向他们撒娇卖惨发泄大哭的孩子啊。
尽管09-10赛季开始，尤兰达就突然变成了大家所期望的样子，她突然变得成熟、冷漠、理智、排他，队内威严不容侵犯，队外强硬铁血维护着巴萨，她舍弃了非巴萨的朋友，不再在赛前场外和任何人交流。
——她完美嵌入了曾经拉玛西亚人梦想中的那个队长模板。
但至少瓜迪奥拉应该清楚她原本真实的样子。
尤兰达是不耐疼痛、讨厌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想要享受比赛、每场比赛如果竭尽全力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后悔的类型。
她宁愿在场上起冲突的时候抱着球在外面等待结果，宁愿等着队医上场给她处理痛得她眼泪汪汪的伤口，也不愿意花费时间在她眼里毫无意义的争论上。
尤兰达是，因为28岁正值当打之年的伊利亚被清洗离开，会崩溃到说要一起退役再也不踢球的类型。
他明明知道。
可是那瞬间尤兰达的笑容要比外面的落日还要更加晃眼，她只是吐吐舌头，轻轻地拽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就完全蒙蔽了瓜迪奥拉一直以来的逻辑分析系统。
她讲得太轻松了，她把那些祝福说得太纯粹了，以至于瓜迪奥拉在那一刻真的分不清，到底她是在强压着离别的痛苦，还是真的长大了所以可以平静地接受。
“但是佩普，你不是因为不爱巴萨所以才离开的，对吧。”
“当然。”
于是外套的袖子又被尤兰达攥得紧了一点，她松开手，真切地注视着即将离开的瓜迪奥拉，声音落得好轻好轻：“那就最好啦。
“所以我不会挽留你的。佩普可是比我大——”她这样说着，在他面前划出好大一个圈，“这么多岁，肯定不是脑子一热就突然做出的决定，不是吗？”
“我哪有比你大那么多岁。”瓜迪奥拉也被她夸张的动作逗笑了，学着她也划了个差不多的大圆圈，“就算我离开了，你在巴萨的比赛我也还是会看的。不许偷懒哦妮妮。”
“好呀。”她乖顺地低头笑了一下，像花被风吹落了下来，被柔软的草地接住，“但是佩普，你要走的那天，我不会去送你，我怕我会直接哭出来，那样太丢脸啦。
“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和你提前告别的。”
瓜迪奥拉反而因为她说的这些安心下来，会因为亲近的人离开而痛哭不愿意去面对的妮妮，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妮妮。他捏了捏尤兰达瘦了一圈之后不再肉嘟嘟的脸颊：“没关系，妮妮的真心我已经收到了。”
“还有，想说……”尤兰达顿了一下，深呼吸了好几次，瓜迪奥拉甚至能看到她肩膀明显的起伏。
但他什么都没说，要是尤兰达现在就在他面前掉下眼泪，他其实也不奇怪；不如说，如果尤兰达现在哭了，他反而知道要怎么去安慰。
但尤兰达真的长大了，肩膀最后一次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