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可每说一个字,她的眼睛依旧不自觉地向窗外偏离一分,仿佛害怕只要和他的视线对上一眼,自己便会被他影响。
也因而,她完美错过了鄢陵听完后,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
房间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一种怪异的寂静中,许凉视线落在窗外被风雨摇打着的树枝上,耳朵里却敏感地接纳着屋里每一种轻微的声音。
飞蛾翅膀机械而持续地在灯罩外扑动,身后雨珠用慢八拍的频率敲打着窗棂,鄢陵的机械表缓慢而沉重地摆动着。
当然,还有他清浅却平静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鄢陵的声音,他说,“好,我同意。”
仿佛有什么重物砸落在她心里,许凉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猛地跳动了一下。
其后,久久地难以平复。
许凉无意识地咬着嘴唇,她回过头看向毫无波澜的鄢陵,有些不情愿地承认,自己的确不擅长在这样的场合粉饰太平。而他八面玲珑,即使在这样一场并不寻常的对话中,也能表现得比她更加自如。
她心里有些不服气,干脆直视着他的眼睛,再次开口,“第二,我不接受任何所谓的‘正常夫妻生活’,你不能强迫我。”
这一次,对方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情绪,可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太急,瞬间便了无踪迹,许凉下意识眨了下眼睛,有些怀疑方才自己出现了幻觉。
再定睛看去,鄢陵依旧不动声色地坐在原位。只微微调整了下姿势,往沙发深处靠了靠,片刻后,他嘴角带着笑意朝她点头,“这件事你自可以放一百个心。我不是那种饥渴难耐的人,我会绝对尊重你的意愿。”
许凉盯着他看似真诚的笑,不知为何,心中隐约升起一股怪异之感,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端倪。
窗外的风声逐渐盖过室内清浅的呼吸,窗帘下摆在许凉身后无声地飘荡着,偶尔扫过她的背,带起一股冰凉而温柔的痒意。
鄢陵感受着她的目光,像是明白她突然的静默是为何,他便也不说话,只微微低头捏着那只戒指,轻轻地摩挲着,双眼半阖,不动声色。
最终,许凉收回了视线,缓缓道,“第三,”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她蓦然停顿。鄢陵用余光看向她,只见她低头勾着礼服裙上的流苏,很久,才继续说,“我希望,我们不办婚礼,不向世人公开。”
灯罩外的飞蛾继续扑动着,昏黄的灯光闪闪烁烁,在雨夜中,显出一种无端的孤寂感。
许凉背靠着瓢泼雨雾,听见鄢陵的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
低沉的、冷淡的,“为什么?”
有一滴雨落在许凉的肩头上,凉意顿时席卷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半阖着眼,伸手抚了抚残留湿意的肩膀,头也不抬,对鄢陵说,“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形式罢了。而你我都清楚,这段婚姻的本质是什么。结婚、夫妻,我们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其他的,没有必要,不是吗?”
鄢陵盯着她的侧脸,似笑非笑地,“是吗?你这样想?”
鄢陵缓缓踱步朝她走去,最后停在她身前半步之处,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白皙莹润的肩膀,随后微微前倾着身体,双眼幽深看着她的眼睛,蛊惑般低沉道,“可是,许凉,我不赞同你的观点。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躲躲藏藏,即使是我不喜欢的东西,既然存在,那它就是光明正大的,我不认为有任何掩饰的必要。”
他的眼睛格外幽深,仿佛一方深潭,一不小心便要将人吞噬进去,许凉几乎不敢与他对视,她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试图给自己一丝勇气,与他强势的侵略气息做抗争。
可这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她全身的肌肉、皮肤,都在瑟缩着后退,告诉她,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斗争。
于是,只能咬牙认输。
“那……三年。你给我三年时间,如果到时候我们依然决定继续这段关系,那我们再办婚礼。”
她的声音略微带些颤意,似乎心中早已动摇,可她依旧强迫着自己看向他,一字一句说。
鄢陵的目光自她努力瞪大的双眼缓缓扫过,直到看见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才终于停止。他缓缓勾起嘴角,笑着越过她,拿起窗边放着的一只酒杯,在她手背上轻轻碰了碰,“好,我……同意。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鄢父举杯同许父的碰了碰,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酒杯的轮廓被灯光照着,在二人脸上落下一道朦胧的阴影,同时,也将二人嘴角的深意隐去了。
“许凉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个好孩子,配我家鄢陵,是委屈她了。”鄢父放下酒杯,面带愧意,对许父道。
许父笑眯眯地摇摇头,“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客套。”
“再说了,”他看了眼许凉和鄢陵二人的方向,说,“许凉也有不少缺点。只要他们两个能互相包容,好好过日子就行。”
“哈哈哈,”鄢父笑了两声,点头道,“许兄说得对。”
“那城南那块地的事……”他咽下口中酒液,百转千回后,终于转到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