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灰蒙蒙兜帽的男人捂着自己正在流淌着鲜血的腹部，在建筑的阴影中躲藏着。
他喘着粗气，将自己抵在粗糙的斑驳墙壁上，咬着牙撕开了被鲜血浸湿的衣服。
“妈的，”他将撕下来的衣服叠成长条状，绕着自己的腹部做了一个简单的应急包扎，“下手还挺狠。”
阿发颤抖着，鼻翼在剧烈地耸动着，仰头看着楼间缝隙透出的阴暗天光，嘴角挂出一丝近乎于自嘲与庆幸之间的微笑，“真没想过啊，我这种人居然会有这样的下场......”
他扶住墙壁，蹒跚着前进，脚步在阴暗潮湿的土地上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鲜血顺着他的裤脚流下。
‘木禾仓库，木禾仓库......’他在自己的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地点，像是在自我催眠，仿佛这样就能屏蔽住在身体上弥漫的疼痛。
阿发在边缘停下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该死，”他低声骂了一句，带着恼火死盯着街道上那一群正在休憩的整合运动，“怎么就挡在这个地方......”
他知道很多条通向木禾仓库的小路，但面前这条路的后面是最近的一条。如果要绕路，他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伤势能不能过去......
‘只能赌一把了。’
阿发深吸了两口气，将伤痛的颤抖藏下，戴上整合运动的面具，将衣袍撩起，露出了自己的伤口。
“救，救命啊！！-----”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巷子，手中的刀歪歪斜斜地拖在地上，惨叫着跑向了那群整合运动。
“什么人！”那些休息的整合运动立马提起了砍刀，警惕地看向了身上流淌着鲜血的阿发。
“别，别杀我！！”阿发蹒跚地跑在坑洼的地面上，恰时地跌倒，将自己脸上的面具甩了出去，“大哥我也是感染者！”
站在前面的整合运动拾起了那张面具，稍稍地放下了自己的砍刀。
“你从哪来的？”他沉声问道。
这群整合运动的警惕性超出了阿发的想象，他埋在地上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后稍稍抬起用着虚弱的声音说道，“哪？我也不知道啊......我是龙门加进来的，也没人跟我说过......”
“他们就说，加进来拿刀砍人就行......”
“啧，”那位整合运动烦躁地挠了挠头，“妈的，这是随便就能拉人进来的吗？”
他挥手示意，身后走上两位整合运动将阿发抬起，来到了围成一圈的士兵中间。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走上前来，将他刚刚裹上的包扎解开，露出了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
“嘿，小子，”他嘟嘟囔囔着，从自己身后的医疗挎包中掏出几个瓶瓶罐罐，熟练地将它们抹在了那些伤口上，“还挺命大。”
‘医疗兵？’阿发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整合运动是一群疯子，他们奉行的是以命搏命。在攻入龙门后，他们的行动就成了一团混乱，建制、指挥什么的全都没有，他们也不在乎，只在乎自己手中的刀能不能砍在敌人的身上。
在阿发观察的那些时间里，他从来没见过有哪支小队会配有医疗兵。可现在......
“你是，医生？”阿发颤颤抖抖地发问---这倒不是装的，他是真疼。
“嗐，”老头子将那些瓶瓶罐罐重新塞回自己的包里，又掏出一卷勉强算得上干净的纱布，在他的身上裹了又裹，“我怎么能算是医生。”
“老头子我之前只是个猎户，一来二去，倒也懂得些药理。”他掏出自己的烟斗，想了想，没有点燃它，只放在嘴里嘬了嘬，过过干瘾。
老头碰了碰阿发肋下的源石结晶，带着庆幸说道，“这刀伤再往上偏一点，你小子就别想活了。”
“那我还真算命大。”阿发满头冷汗地看着天，苦笑了一下。
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或许是老年人独有的唠叨，老头子又是干嘬了一下，问到，“你为啥来这儿跟人拼命？”
“还能怎么样，”阿发耸耸肩，“不小心被感染，被排挤，然后流落贫民窟，什么都不剩......”
他搬出了那套近乎万能的说辞。
“你呢？”阿发看着老头。“这么老还来这？”
“嗐，”老头子用烟杆挠了挠头，“儿子儿媳妇都感染源石病死啦。后来两个孙女跟我一起被感染，没办法，我就将她俩留在了北边的基地。”
“首领说能打下龙门，我就想着，等打下来后，我的两个孙女就有能去的地方嘞。”
老头子嘿嘿笑着，阖上了阿发敞开的衣襟，“行了，你好好歇着，能活下去就活下去吧。”
他沉默着看着天空，透过云层的白光让他眯起了眼。
“可怜啊......”阿发喃喃着，将衣服的拉链缓缓地拉起，“但这儿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