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让他想到幼时的无相,时不时问出的盛满恶意的话却又让他想到年幼时的他自己。
路灿生见无花睁开眼睛看他,立时回望过去,眨眨眼,不再执着于自己打坐的姿势,狠狠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自己,才唤了声:“大师!”
他巴巴地凑到无花面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束花,递给他,才展颜笑起来,“你喜欢花,我便摘给你啦!”
这束花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据无花所知,黄色的那朵是无争山庄西侧独有的,白色的那朵则要跑到山下小镇,才能在镇子里采摘到。七八朵花各有来路,此时却被路灿生一同拿出来,想必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
这一束花被他藏在怀中,并未得到悉心呵护,花瓣的边缘已经微微蔫了,就连茎叶也不复舒展,十分萎靡。
无花轻叹一声,“我爱花,却不一定要将它们摘下来。”
年仅七岁的路灿生茫然地望向他,纳闷道:“为什么?”
“你将它留在枝头,便有无数人能够欣赏花的芬芳。可你将它摘下来,它是不是很快就要枯萎、死去?”无花说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路灿生的脸,试图看清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因为他真的很好奇,路灿生究竟是不是与幼时的他一样,十足十的相似。
果然,路灿生皱了皱眉,看了看无花,又看了看这束花,目光流连间,突然说道:“你说的不对。”
无花摸了摸他的头,“哪里不对?”
路灿生嘟着嘴,掰着手指,过了片刻才解释起来,“你又不是花,怎么知道它不愿意被我摘下来?”
“而且,”路灿生像是撒娇一般跺了跺脚,眯着眼睛蹭了蹭无花的手,“我想要这些花,为什么不能摘下来?只要是我想要的,我当然就要得到它们啦!”
无花缓缓摇头,“你还小,又怎么知道,有些东西是你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他说完这句,便看见路灿生将这束花摔在了地上。
路灿生直勾勾地看着无花,好奇道:“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
无花不由失笑,他只是觉得这孩子与他幼时相似,才去试探。却忘了他也只是个小孩子,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家人、玩伴、他所接触过的东西。更忘了孩子都是单纯可爱的,他单纯到以为不属于他的东西便不存在,可爱到以为凭借他自己便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见他不答话,路灿生脚尖碾在这束花上。
小孩子脸上那副欢喜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或者说是已经转移——他带着势在必得的灼灼目光已从这束花挪移到无花脸上。他的视线很刻意地描摹过无花的脸庞,最终定格在无花清澈温柔的那双眼睛上,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要把得不到的东西都毁了,不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了吗?大师好笨,这也不知道。”
直到路灿生被叫回去睡午觉时,无花仍旧在想这句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否是原随云、亦或是原东园教路灿生说出了这番话?为什么又要对他说这些呢?
只是无论他如何作想,还是个小孩子、还需要长身体的路灿生已经乖巧地回到了原随云的小院。
这处没什么下人打扰的院落里宁静、祥和,和以往每一天一样,令人觉得安心。
路灿生当然觉得安心。
因为这处小小的院落里已经布满了他的眼线。
嗡嗡采蜜的玉蜂、蹁跹起舞的蝴蝶、叽喳不停的鸟雀、忠诚护院的猛犬。
它们和谐地生活在这处小院里,为这处沉静的院落带来了缕缕生机。
路灿生告别下人,独自踏入这座小院时,果然闻到了一股外人绝难闻到的甜香。
他的娘亲仍是娘亲,他的原哥哥仍是原哥哥。
他们相处得很好。
唯一的变化,大概便是此刻的原随云已少了一只手臂。
路琥很挑食。
她并不常食人。
大抵是因为她曾经饱尝过最甜美的血液,更吞食过一只令她无数次回想,并为之魂牵梦萦的手臂。
正是因为吞食过那条手臂,她渐渐懂得了如何吸食日光和月华中的灵气,才开始有机会褪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