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么容易受委屈。”谢煊知她从来都善解人意,她骨子里那份坚韧与包容的态度,足以将这一切困难与委屈都化解殆尽,可她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对她亏欠……心底软成一片,谢煊道:“母皇已命钦天监择日,阿玥,如今你舅舅、表兄都来了京城,中秋那日是千载难逢的吉日…你可愿,嫁与我?”他深潭一般的眼中,只有她的倒影。
“好。“程时玥轻轻笑答,“愿中秋那日团圆,与你岁岁年年。”大
程府里的杏花开了又败,零落成泥。
曾经粉红旖旎的热闹云霞,如今已经谢幕,一场雨抹去了它们,只剩下翠嫩圆润的杏叶,及青涩的小果。
十岁时程时玥初来此地,举目无亲,是开春时这一树树的杏花,让她灰暗的眼中再次看到了生命的蓬勃。
“县主,这边请。”
丫鬟恭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如今她身份今非昔比,府中各处无人敢拦。程时姝不在府中,程时玥倒也免于与她纠缠,只再度走向自己的院中。她与青橘收拾完两个带锁的大箱子,叫小厮抬去马车上。自从生辰那日离开侯府,她所留下的东西一直没有全数带走,如今派人来整理,目的不言而喻。
往后,她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一步了。
“表妹。”
程时玥回头,沈昭一身青衫斜倚在屋前。
自沈昭家中一别,二人已些许时日未见。他的脸庞瘦削了些,比之从前的跌丽,多了几分清俊。
“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何来此?”
沈昭对她一笑,自顾自入了她院中。
见青橘与丁炎一左一右,护在程时玥跟前,沈昭嘴角微微散发苦意:“表妹,可否允我与你,再说上两句?”
程时玥看了看沈昭,终是对二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去屋内,我与表哥在院外小叙。”时占与纳不达已率军连拔东烈几座城池,文夙与其部下抵挡不及,身中毒箭,昏迷不醒;为以战养战,时占还同时另拨一支队伍智取了两座大楚边陲重镇,将物资搜刮一空,用以填补西烈军队,引得朝堂一片哗然。许是知晓边关军务告急,士子们不再将重心放在程时玥一事上,而是转向对时占的口诛笔伐。
“你的丫鬟,似很不信任我,"沈昭苦笑时,眼神中的光黯淡了许多,“你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阿玥多谢表哥挂念。小丫鬟不懂事,只是觉得谁给我造成了困扰,便会防着谁,还望表哥莫怪。”
程时玥这话一说出口,沈昭的眼皮便跳了跳。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思考谢凛与自己说的那番话。谢凛说,爱重一人,绝不会将她置于浪尖…如今这番话,竟与程时玥的话暗中隐合,他忽而心有些痛起来。原来他的一厢情愿,真的给她造成了如此大的困扰么?沈昭看着程时玥,坐在那门前的石阶上,依旧是温暖如春的浅淡笑意。可那笑意里,却再没有从前那般,全心全意地信任他的眼神了。“表哥,"程时玥道,“二皇子与你的话,他悉数都与我说了。既然今天巧遇,我想为殿下说两句话。”
“其实之前,圣上迟迟未为我们指婚,并不是因为他不愿与我在一起,而是…我不愿轻易答应他。”
“之前我还为庶女时,他说只能先允我侧妃,往后再徐徐图之。“程时玥抬眼,直直看着沈昭,“可我不愿做小,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小,我也不接受。若是旁人知晓我竞连太子也敢拒绝,定会觉得我很不识好歹,对不对?”“怎会?是他们不懂你的坚持!阿玥,你若与我……我只会有你,我可以性命起誓。“沈昭真切道。
“表哥,你且听我说完一一”
程时玥道,“原来表哥也知道,爱一个人时,那种感觉是独占的。所以,哪怕我一千遍一万遍地尝试说服自己,却也始终无法接受殿下他可能会有别人一一哪怕只是半点可能,我都不愿意。”“可是表哥,你知道么,若是嫁给你,我不会管你纳妾。"程时玥再度望向沈昭,这一回,她的双眼似在拷问沈昭的灵魂,“所以,即使是这样,你还执意要与我在一起么?”
沈昭的瞳孔一缩,明亮如灿星的琥珀色眼里,失了焦。程时玥轻轻闭上眼,仿佛回想起七年前她在这院中遇见他的时候,那一日杏花飘雨,是个艳阳天,而她跪在地上,膝盖青紫。她被他塞过很多山楂球,听他讲习过功课,她很感激,可那样的温暖,抵不过她从嫡母与父亲处受到的铺天的冷落。她刚来时,也爱过这院中的杏花,以为这会是自己的家。可后来她在树下被程挚罚过跪、打过手板,在树下被程时姝抢过风筝,她便不再爱这里了。
程时玥不再说话,她在等他。
她歉疚于自己的后知后觉,从不曾知道过沈昭少年的心事。所以,她在耐心地等着他内心的瓦解、重建和放下。如她所说,爱一个人时,那种感觉是独占的。他执拗地只想要她,可她又何尝不是执拗的人?一一她亦无法将自己的余生,让渡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这天地之间,呼吸相闻。
程时玥等了很久很久。
当沈昭再度转过身来时,眼间已含了清泪:“表妹,我真心愿你…好。”她开心心地笑了。
她知晓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