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南辰
徐策缨回到国子监号房,不梳洗,不脱鞋,直接上床用被子闷住脑袋。陆谦本想问徐策缨景昇帝留他是何意,又说了什么。他见徐策缨这般萎靡,也就没有开囗。
徐怀凌来了四次,终于在第四次见到了徐策缨。徐怀凌看着床榻上的一个一动不动的大蚕蛹,“菊子,皇帝训你了?打你了?你赶紧给句准话,别让我们干着急。”徐策缨闷闷道:"我没事。”
徐怀凌回头,用眼神问陆谦:“他这是怎么一回事?”陆谦耸肩摇了摇头。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见徐策缨还是懒得动,徐怀凌就走了。待陆谦刚一睡下,徐策缨直挺挺起来。她在自己书案上点了一支蜡烛。研墨、铺纸、蘸润湖笔笔头。
她想给朱霰写一封信。她知道廷杖的轻重全掌握施杖之人的手上,若是想要人命,三十杖就可一命呜呼,若只是惩戒,一百二十杖也无碍,施杖的人会打得又响又敷衍。她想知道他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她在国子监被称为南辰,同学们都说她"才思敏捷,下笔如有神”可今日这一封信她怎么也落不下笔。她将湖笔悬在宣纸上,一直等到墨汁从笔尖滴落,脏了纸,她还是不知道这第一句要从何写起。她换了纸。
“四哥,见字如………“不行,她把纸张揉成团丢在地上。“伤可还严重……"还是不行,她又把纸张揉成团。“四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她更加烦躁地揉皱纸张。明明心中有万言要对他说,下笔,却连"思念”二字如何写下都忘了。徐策缨写了一夜,地上堆起小山般的纸团,却是一封也没写成。人说“纸短情深",人说“千言万语不过一句思念”,她觉得都对。她知道自己无法落下这一笔,是因为自己无法回应朱霰的感情。她的信会给他带去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她是反贼,不配去拥有人间的情爱。如果相爱的话,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必定痛不欲生。所以,她决定把想说的话洋洋洒洒写下来,放入一个永不会送出去的信封,夹在一本她永远不会丢弃的书本中。一辈子带在身边珍藏。写好了这封宣誓爱意的信,她把它夹在书中。她捡起地上的废纸,一张张铺平,放到炭火炉里焚化了。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与这件事已作了告别,她会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念,日子还要像以前那般过下去。天还未亮,阿陵已在院中扎马步练拳脚。徐策缨走到院中,阿陵立刻变得惴惴不安。她越不安,身子摇晃得越厉害,马步自然扎不稳。徐策缨看出阿陵的拘谨,笑道:“你也已经学了四个月拳了。我给你喂招,看看你长进了没有。"说完,她走到院中,亮出一个起势的姿势,朝阿陵动了动手指。
“来啊!”
“是!”
徐策缨这些年功夫长进不少,若是遇上个资质平庸的敌人,逃脱甚至是对招已不成问题。她照顾着阿陵是武术界的菜鸟,喂招喂得很慢,确保阿陵能用自己所学应付下来。两人一来一回过了三十几招。徐策缨停下来,叉着腰,微微喘气,道:“阿陵,你下了不少功夫。很好。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要打不过你了。日后让羯鼓教你。”阿陵害羞地低下头。她刻苦,是因为她害怕被公子抛弃。她要给自己一个留在公子身边的理由。她对公子是有益的,她会保护公子。徐策缨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阿陵,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习武?”阿陵轻轻道:“保护公子。”
徐策缨摇了摇头,“是因为你选择了跟我一起生活。而我的身边有很多危险,你习武是要保护你自己,而不是保护我。听明白了吗?”见阿陵不作声,她又道:“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你帮我。但大多数情况下,我有自保的能力。”
阿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察觉光点头很不礼貌,大声说了“是”。徐策缨笑一笑,转身回号房。
“公子!”
徐策缨回头,"嗯?”
阿陵咽了口水,小声道:“我刚才去庖厨给公子和陆公子取早饭。可庖厨那边不知道为何灶台塌了,兰小姐说今日没办法供应早饭。我拿了些玉米粉过来,一会儿我给公子和陆公子烙饼吃好吗?”徐策缨还未作声,就感觉身后刮起一阵风,是陆谦一边穿衣一边往院外奔走。他在风中留下一句话:“不用做我的。我去庖厨帮老师。”这个陆存真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兰纯的有事比圣旨宣他还灵。
徐策缨咯咯笑着,“等我洗漱完。你烙饼,我烧炭。”阿陵高兴地点了点头。
徐策缨打了清水,刷牙洗脸完毕,一转头,发现自己临案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晨光从缝中倾泻而出,照在一只瓷瓶上。徐策缨赶紧走过去,将瓷瓶拿在手上,推开窗,环顾整个院子。她只看到在洗手的阿陵。徐策缨问:“阿陵,刚才有谁来过吗?”阿陵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没人来过。”徐策缨关上窗户,拔掉瓷瓶的塞子,将瓶中的东西倒在掌心。三颗解药加一张纸条。纸条是用畏兀儿语书写的。这是宫苑用来通信的文字。纸条上写:江陵王朱沣朱霰。做得很好。
杀江陵王,朱滓出面求情,朱霰被廷杖。这三件事从畀畀那里换来三颗解药。徐策缨觉得不寒而栗。畀畀对她身上发生的事为何一清二楚?她身边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