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错觉:好像家里面安排的婚事也没有很差。
甬城和金陵离得近,习俗也大差不差。我嫁来这里,不用适应陌生的语言、饮食、气候、习俗。
粤省的潮湿到底和江浙不一样。
粤省的口味清淡也和淮扬地区颇有差别。
我还是喜欢吃苏州的面,不喜欢喝粤省的汤。莫家和我们谢家一样古老,莫礼旬和我一样,拥有不近人情的母亲,和宽容温和的父亲。
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我知道,一切的宽和,都是他们展现给别人看的假面。不然,那么对门第不了解的平民们如何能分得出诗书传家的世家和乡土中的老财主呢?
莫老爷的真正性格到底怎么样,我不感兴趣。母亲给我安排了两个陪嫁老妈子,她们比我更懂如何在大宅院里生存。她们说,我作为新媳妇,要做的只有服侍好我的婆母,再与小姑子好好相处。
是的,莫礼旬的性格并不差,我要做的,只需要讨好我的婆母。她不是我的母亲,我敢恨母亲,却不敢恨婆婆。因为我做错了,母亲最多是把我关进佛堂,可婆母却会打我。
我亲眼看见她是如何用指节粗的竹篾去打莫家旁系的媳妇。她们说她不守妇道。
她们无视她的哭喊。
婆婆还让我好好看着,“你以后要做我们莫家的大妇,你必须维护好莫家的荣誉。”
莫家的荣誉靠欺负女人来体现吗?<1
我不以为然,却不敢将心里话说出口。
我对婆婆恭敬有加,晨昏定省。用饭时,我起身服侍夹菜,每餐饭都是最后去吃。我还要为莫家处理生意,核算账簿。我忙得有时候深夜了才能休息,而我的丈夫却只需要养花逗鸟,做他的富贵闲人。他当然还是心疼我的,他的心疼,就是每日一句:“夫人辛苦了。"<1嫁到你们家来做奴才,我当然辛苦。
这样的生活,我感受不到快乐,我每天都在疲惫中煎熬。好在,我很快便能松了口气。
我怀孕了。
自从怀孕后,这个世界对待我的方式又变了。婆婆免了我的请安,公公也不允许我处理杂事。我得到了和丈夫更多的相处机会,他还很有心情地手把手地教我种花。
他允许我在院子里栽种自己喜欢的花。
因为母亲的那一句"含羞待放",我再没有喜欢的花。可我到底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所以我便种下了一株株凌霄。
凌霄花是藤蔓植物,它虽然长在地里,但是它也可以通过墙壁,树木,攀延出去。
它到底能见到外头的世界,以及更近的天空。我认为这很好。
十月怀胎,我生下了一个儿子。公婆都很高兴,他们给他取名叫“怀章”,并且把他视为延续家族的继承人。
因为是继承人,所以他们光明正大地把怀章从我身边夺走了。明明是我生的儿子,我却见不到。
他们不让我养他,也不让我给他喂奶。我时常在夜里被回涨的奶水疼醒,更是因为失去孩子而止不住地流泪。丈夫却觉得我矫情,他似乎还在怨怪我吵到他休息,不愿再与我同睡。我没有办法,把这种难受的感觉告诉陪嫁的老妈子,她们更觉得这是羞耻。
“小姐,您多少也安分些。”
是我不安分吗?
这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吗?
你们难道没有经历过我承受的痛苦吗?
好像她们真的没有。
我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为什么不让我养育怀章,难道你们知道了我曾经自由恋爱的事,担心我会带坏这个注定要继承传统家庭的孩子吗?
一年半后,怀章会说话了。
他会喊“祖父“祖母”,会喊“父亲”,唯独不会喊“母亲”。好吧,那么我便不是他的母亲。
怀章是一个很健康的孩子,眼见他长到两岁,婆婆把我喊去说话,言语间谈到了希望能再给家里添香火的事。
我早就明白了我是这家人生孩子的工具,我想摆脱工具的命运。我告诉婆婆,我已经很久没和丈夫同房了。婆婆便骂我笨,还给我摆了半个月的脸色。半个月后,她给我指了一个绣娘,让我领回去。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我不能自由恋爱,自然也不能单独拥有丈夫。
可是这个绣娘年纪还这么小,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吗?她不知道。
绣娘姓张,叫惠群,才十七岁。莫家从事纺织业,她便是工厂里手艺最好的绣娘。她被人带到莫家,一路都被告知是来给家里的少奶奶做衣裳的。她用干净的,明亮的眼神问我:“少奶奶,您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我不喜欢穿衣裳。
我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负累。
这世上所有的人,好似穿上了衣裳就觉得自己脱离了禽兽的范围,其实骨子里还是禽兽!
可是我满口正义,我也和那群道貌岸然的人差不了多少。我拒绝不了父母把我嫁过来,我也拒绝不了婆母的"赏赐”。我盼望着,我希望莫礼旬他能稍微有点良心,他能像个新青年一样,会对这种破坏婚姻关系的行为说"不"。毕竟惠群她从未想过要攀高枝,她还等着攒了钱回家跟阿哥结婚。她被婆婆挑中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