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三十章
李娟的大哥,戴着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人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角。他攥着衣角,脚步放得极轻,像做贼似的在走廊里穿梭,浆洗得发硬的劳动布裤腿蹭过墙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引得路过的护士多看了两眼。
他早就摸清楚了苏月月和苏玉山的病房位置,就在二楼东侧,挨得近,窗户外都对着医院的小院子。可苏玉山的病房门口总守着个穿干部服的男人,是苏家的亲戚,眼神锐利得很,上次他试着靠近,刚走到楼梯口就被拦住了,语气冷硬,“闲杂人等别靠近。”
他只能把希望放在苏月月身上,或许能听进去求情。就在他攥着衣角,正要往苏月月病房走时,胳膊突然被人狠狠拽住,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规趄。
拽住他的人是他的媳妇,满脸担心和焦急,“你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我去求他们放过娟子!“李娟大哥声音压得低,却带着股憋不住的火气。
“你不知道她这次闯的是多大的祸吗?她差点把人杀了!你去,你今天要是去了,我就和你离婚!带着孩子回娘家去!"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却没有走开。“让她去医院已经是最好的处理了,那个叫苏玉山的到现在还没有说什么已经是烧高香了,你非要把他惹火了,把娟子送去劳改才满意?!”不是她这个大嫂容不下这个小姑子,现在的情况,是王砚礼过来处理的,伤了两个人,一个苏月月和苏玉山,她打听过,苏月月只是红叶村的村里人,麻烦的是那个叫苏玉山的,市里的人,家庭条件从医院对他的态度都能看明白。接连的几句话打得李娟的大哥根本说不出话来。李娟有精神病,什么东西她喜欢看中不给她就会又抢又打,有一次就因为看中了邻居家妹伢头上的蕾丝发带,直接就动手把人推到了河里。李娟大嫂和大哥赶到的时候,她就这么站在河边看着河里快要淹死的人在笑。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李家意识到了李娟与常人的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在小渔村里他家并不挨着其他人家住的原因,这么多年她的病时不时会犯起来,但已经比之前在渔村住的时候好了很多,没想到现在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他们家保不了她,也不能保。
要不是那两人命硬能活下来,两条人命挂在身上,一颗花生米她吃定了。李娟大嫂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两个人能活下来,难不成真的是海神爷爷保佑?
李娟大哥最终还是被拉走了。
不管怎么说李娟救过王砚礼,这份恩情他得报,玉山那边不会过多横家干涉,至于苏月月那里,她喉咙发不了声音,从床头拿过一个小本子,本子是县城供销社买的,封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红字,笔是中华牌的铅笔,笔芯有点钝。她低头,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
苏玉山的意思呢?
几个字让王砚礼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了下,“他让我处理。”苏月月轻轻点了点头,又拿起笔写: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你们两个……”王砚礼欲言又止,说着又把问题吞了回去,他想问,月月和玉山在掉下去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还是没问,给苏月月削了苹果,苏月月又在本子上写了一句:李娟今天被送去精神院?王砚礼点了点头。
苏月月咬着王砚礼递过来的苹果,又写了一句:我想去看看苏玉山。“他不在,一早就出去了。"王砚礼低着头,假装整理搪瓷盘里的苹果块,又很快给苏月月塞了一块苹果,似乎是不想让她再"写"了。不过王砚礼没有撒谎,苏玉山确实不在隔壁病房,去了哪里他不知道。县城的精神病院在城郊,院墙很高,上面拉着铁丝网,门口有两个穿蓝色制服的值班人员,手里拿着警棍,表情严肃。苏玉山走到门口,拿出苏家亲戚天的介绍信:上面写着“因事探访病人李娟”,值班人员看了看介绍信,又看了看他,才放行。
走进精神病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棵老槐树,叶子落了一地,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李娟的病房在一楼最里面,是个单人房,窗户上装着铁栏杆,阳光只能透过栏杆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玉山推开门时,李娟正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盯着窗户外面发呆。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病号服,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攥着个布娃娃,娃娃的衣服都快磨破了。桌上放着个粗布包,里面是红薯干和玉米面大饼,还有一块上海牌胰子,旁边的搪瓷缸子里,装着熬好的鱼片粥,还冒着点热气,应该是她大哥大嫂早上送来的。
苏玉山拉过一把木头凳子坐下,凳子有裂缝,刷着的红漆掉得差不多了,坐下时发出“吱呀”的声响。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李娟的背影,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水。
“别装了。“过了好一会儿,苏玉山才开口,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李娟的身子僵了一下,却没回头,依旧盯着窗户,像没听见似的。苏玉山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用手指碰了碰,还热着:“王砚礼已经彻底想起来了,从你被送到这里,他来看过你一次吗?”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李娟心上,她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怯怯,多了几分怨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的头发乱蓬蓬的,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