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四十二章
苏老爷子的乌木拐杖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像惊雷般炸在苏家客厅里。他是刚刚才过来的，本是听说玉山回了家，想来看看这个许久未见的孙子，却没成想从苏玉山嘴里问出了“两人有过越界接触”的话。这在他这个老一辈人眼里，简直是戳破天的大事。拐杖的木柄被老爷子攥得泛白，他原本就紧绷的脸此刻沉得能滴出水，眉头拧成一道深深的“川"字，浑浊却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苏玉山，怒意像要从眼里溢出来，可深处又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疼惜：“你跟我上楼！”杨采站在一旁，身侧的搪瓷杯“唯当”一声撞在茶几上，热水溅出来烫了手，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慌忙推了推身边的苏国祥，声音发颤：“你快上去看看，爸他脾气上来了，别真动手打玉山啊！”
苏国祥的神色复杂得很，他先是看了眼站在原地脸色发白的苏月月。垂着肩，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底满是无措和抵触,再转头瞅了瞅楼梯口苏老爷子挺直却带着怒气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老爷子的脾气了，平日里看着豁达，对小辈们也宽容，可在“规矩”二字上，半分都不肯退让。尤其是涉及到家里的名声，还有姑娘家的清白，老爷子更是容不得半点含糊，当初月月被送回红叶村，也是老爷子觉得月月已经太过了，不然之前月月再怎么闹腾，苏家基本没人有过把人送回去的心思。“你照看月月，别让她胡思乱想，也别乱发脾气。”苏国祥拍了拍杨采的手背，又给了苏月月一个安抚的眼神，才抬脚快步跟上苏老爷子，往二楼走去。刚走到二楼楼梯口，书房里就传来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怒吼：“荒唐！简直是荒唐透顶！”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像是陶瓷制品摔在地上的声音，听得楼下的杨采心都揪了起来。
苏国祥赶紧推门进去，只见书房里一片狼藉。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水杯擦着苏玉山的脚边飞过，重重砸在墙角，杯沿磕出个豁口，里面的茶水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苏玉山站在书桌不运处，后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棵迎着风的白杨树，浅灰色的衬衫上沾着几点水渍，却半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垂着眼，任由老爷子的怒火落在自己身上。“爷爷，这事不怪月月，是我主动的。”苏玉山的声音很稳，没有丝毫辩解，也没有推诿，只有实打实的承担，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书房里。苏红军一听这话，气得直接拎起了手里的乌木拐杖，拐杖的顶端对着苏玉山，手都在抖一一他怎么也没想到“品学兼优"人，竟然会做出这种“坏规矩”的事站在门口的苏国祥没有像杨采预想的那样上前劝阻，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心里清楚，如果这事是真的，说到底吃亏的还是月月。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老爷子的怒火，与其说是惩罚苏玉山，不如说是在为月月“讨公道”，也是在给苏家立规矩。苏玉山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就在拐杖要落在他身上时，后知后觉赶上来的杨采猛地冲了进来，一把抓住苏红军的投杖，声音带着哭腔：“爸！您别打玉山啊！有话好好说，万一打坏了可怎么办！”说着，她还瞪了一眼站在门口没动静的苏国祥，眼神里满是埋怨。自己的儿子要挨打了，做父亲的怎么还站着不动！苏红军重重地把拐杖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又惊得人心里一紧。他走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掷地有声地说：“你说你是主动的？你知道你主动的是什么事吗？我前些天还听你妈说，月月在红叶村的时候，跟那个叫王砚礼的后生处着对象，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跟她做出这种越界的事！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现在给我一字不落的说清楚！”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戳中了要害。苏国祥和杨采都愣住了，他们还真不知道月月竞然已经有对象了。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书房里的灯才熄灭。苏玉山回自己房间时，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楼梯口的小灯还亮着微弱的光。他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凉意，有东西朝自己砸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反手一挡，稳稳接住了那个物体，低头一看，是个陶瓷花瓶，瓶身上还画着几朵牡丹。
“啪”的一声，苏玉山抬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铺满房间。门口站着的苏月月，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浅色的延花睡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炸毛的小猫，瞳孔里满是怒气，虎视眈眈地盯着苏玉山，手里还空着，显然刚才扔花瓶的就是她“苏玉山，你是把我当成笨蛋吗？"苏月月一字一句道。虽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就苏玉山这张颠倒黑白的嘴，苏月月想都不用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住在出租屋里面。“是你自己要回来的。”苏玉山把手里的花瓶放回原来的位置，瞥见窗台上的垃圾桶里，放着原来插在花瓶里的月季花。花瓣都蔫了，显然是被苏月月丢进去的。他缓缓开口，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决定回苏家的。”“何况，我说的都是事实。”他补充道，没有丝毫退让。苏月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颊涨得通红。好利的一张嘴，完全让她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