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的印泥,陈年的假纸,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
三柄利刃,已然在手。
可陈十三知道,这还不够。
他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窗棂,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父亲在公堂之上,当着满堂官吏和数百百姓的面,亲口“认罪”,亲手“画押”。
只要那份供词还在,赵无量那条老狗,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那份供词,就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刺,深深扎在案卷的核心,不拔掉,父亲的清白就永无昭雪之日。
必须证明,那份认罪,是假的!
还有江晏的死。
畏罪自杀?
陈十三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川般的弧度。
一个能被威胁着诬告他人的生意人,会那么有骨气地自寻死路?
他不信。
他还需要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第一,江晏的真正死因。
第二,父亲为何会神志不清地当堂认罪。
他没有回家,而是调转方向,再次走向了南街。
那片已经化为焦炭的废墟,在清晨的寒风中,依旧散发着刺鼻的烟火气。
曾经的“锦绣阁”,如今只剩下几根烧得漆黑的断壁残垣,如同鬼影般矗立。
陈十三像一个独行的幽魂,在废墟中穿行。
他没有翻动那些烧焦的木料,只是用一双锐利的眼睛在观察。
火势由内而外。
起火点集中在后院的库房和账房,那里是存放货物和账册的地方。
前厅的火势,反而要小很多。
这绝不是意外走水。
意外失火,大多从厨房或灯烛等处引燃,蔓延的轨迹绝不会如此“精准”。
这场火,就是冲着杀人灭口,毁灭证据来的!
江晏“畏罪自杀”在牢里,他的妻儿,恐怕也一同葬身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赵无量,好狠的手段!
义庄。
阴森,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腐朽尸身混合的怪味。
陈十三找到老仵作时,他正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劣质的烧酒。
“陈县尉?”
老仵作看到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麻木。
陈十三没有一句废话,将一锭五两的银子,搁在了那碟油腻腻的花生米旁边。
银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
“老先生,江晏的尸首。”
老仵作的视线在银子上停了一瞬,又挪开,自顾自地灌了口酒,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
“县衙的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自缢身亡,无可疑之处。”
“我想知道些,卷宗上没有的。”陈十三的声音平静无波。
老仵作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此刻竟无比复杂,里面有同情,有畏惧,还有一丝摇摆不定的挣扎。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陈十三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才猛地端起酒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像是要用酒精给自己壮胆。
“江晏确实是自己吊死的。”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脖子上的勒痕、喉骨的碎裂,都对得上。这点,赵县丞他们亲自盯着,做不了假。”
陈十三的心,向下一沉。
“不过……”老仵作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绸缎庄那场大火,送来了四具焦尸,两具是孩童,一具是成年男仆,还有一具……是女尸。”
他飞快地说道:“那女人没死透!拉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还有一口气,被我给救活了,人就在里屋!”
说完,他一把将那锭银子揣进怀里,低下头,再也不看陈十三一眼。
仿佛刚才那句话,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陈十三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猛地掀开门帘,一股浓烈的药膏味扑面而来!
床上,躺着一个被纱布包裹得如同木乃伊的女人。
“你是江晏的妻子?”
女人艰难地转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小……女子……王氏……是……江晏的……妻……”
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里,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烧着仇恨的灰烬。
一个活口!
陈十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
“求……求陈县尉……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