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十三重新踏入内殿,身后广场那山呼海啸般的“复仇”声浪,依旧穿透厚重的殿墙。
闷响如雷。
整座神殿的梁柱都在低沉地共振。
殿内,死一般寂静。
大长老乌脊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情绪被深深埋藏在皱纹之下。
唯有他捻动兽骨念珠的手指快得模糊,骨珠碰撞的脆响急促如暴雨,出卖了他心湖深处的巨浪。
上首,大祭司月咏浑浊的眼底,燃起一簇炙热的火。
她凝视着这个仅凭言语便平息内乱,并将所有仇恨引向真正敌人的中原人,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说得好。”
“我南疆人的血,还没冷透。”
陈十三的脸色,却像一口深冬的古井,不起波澜。
他来,不是为了听赞美。
他无视了殿内所有交织的目光,径直走向中央那副巨大的南疆地形沙盘,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情绪是最好的燃料,但燃烧过后,只剩灰烬。”
“做正事了。”
一句话,将殿内刚刚升起的激昂气氛,瞬间打入冰点。
“找到他们。”
月咏、笙月、图蛮、阿紫、骨蚩,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于他一人之身。
就连角落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乌脊,那对耷拉的耳朵,也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陈十三的目光在粗糙的沙盘上缓缓移动,像一头巡视领地的孤狼。
最终,他伸出一根手指。
“炼制长生丹,复活古佛,如此逆天行径,对巢穴的选择,必然苛刻到极点。”
“第一,绝对的隐秘。”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点,吐字清晰。
“这群秃驴做事,步步为营,滴水不漏。连一个外围的卡达寨都经营得铁桶一般。”
“他们的核心巢穴,必然藏于常理之外,甚至是我们南疆人思维的绝对死角。”
“那里,必须要有天然的壁垒,足以隔绝蛊虫的追踪,屏蔽神念的窥探。”
众人神情一肃,皆认同他的判断。
敌人狡猾如狐,藏身之处定是龙潭虎穴。
陈十三伸出第二根手指,语调陡然一转。
“第二,离圣地不能太远。”
图蛮壮硕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几乎是本能地反驳:“为了隐秘,不是该越远越好吗?”
陈十三扫了他一眼。
那目光很平静,却让图蛮感觉自己像个蒙昧的野人,瞬间明白了某种天堑般的差距。
“远?”
陈十三的唇角勾起一丝嘲弄。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图蛮被问得一窒,脱口而出:“长生蛊!生命之泉!”
“对。”
陈十三的指尖,重重落在了沙盘上那座代表巫神殿的微缩模型上。
咚。
一声闷响。
“两大圣物皆在此地。图穷匕见之时,他们要的是一击必杀的雷霆之势。”
“距离太远,千里奔袭?等他们的大军赶到,我教护山大阵全开,他们面对的就是一座战争堡垒。还夺什么?”
“所以,巢穴,必然就在圣地周边数百里之内。”
“这是一个可进可退,能瞬间发起致命突袭的距离。”
这番剖析,如快刀破竹,将复杂的迷局瞬间撕开一道清晰的口子。
图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羞愧地垂下了头。
阿紫的目光,则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胶着在陈十三身上。
那双乌黑的眸子深处,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碎裂,有什么全新的东西正在萌芽。
这个男人……他思考的姿态,本身就在发光。
大祭司月咏眼中的欣赏,此刻已然化为惊叹。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个中原人拥有的,不只是掀翻棋盘的暴力,更有制定规则的智慧。
“根据这两点,筛选。”
陈十三的声音里,只有命令。
殿内,再度陷入沉思。
“黑风洞,”图蛮率先开口,声音沉闷,“那里常年阴风刺骨,能撕裂魂魄,是我教禁地。”
月咏缓缓摇头:“西域佛门功法至阳至刚,与黑风洞阴煞之气天生相克,他们不会去自讨苦吃。”
“迷雾沼泽深处呢?”阿紫思索着说,“那里的毒瘴能隔绝万物,地形复杂,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