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保证这些‘斥候哨探’,不至于什么都不懂,连要查看什么都不知道,程昱还特别组织了加强培训,让原本的曹军斥候来教这些人要怎么看,怎么记。
按照道理来说,那些世代居住河内,家园刚刚被付之一炬的士卒,以及城中游侠亡命,亦在目睹城外惨状后,应该是对于程昱痛恨才是,可偏偏就是有一些人忍不住诱惑去报名了!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这些人还会自动自发的开始维护程昱起来,替程昱解释,查找各种借口,表示程昱也不容易,大家要多体谅云云
反正,在短短时间之内,程昱组织了近五百人的‘超大’斥候团,分成了数队,在夜色的掩护或混乱的烟尘中,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悄然消融,潜向那片被刻意制造出来的、死寂而危险的‘真空地带’,然后再向前摸索查探
那边是骠骑大军驻扎的局域。
等待,无疑是一种煎熬。
程昱枯坐案前,烛火映照着他愈发冷硬的面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份曹操的军令,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声响。
面对曹操的命令,程昱并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指尖那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斗,只有程昱自己知道,那是他身体最本能的抗拒。
生死关头,谁能真的就不怕死?
他屏退左右,烛光在墙壁上投下他孤峭的身影,摇曳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作为谋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命令的必然性。
战争,本就是一台巨大而血腥的碾磨机,总有无数的血肉、家园、乃至道义被投入其中,碾成齑粉,只为换取那缈茫的胜利。
那么
牺牲,是常态。
牺牲小我,成就大局,更是他无数次为曹操谋划、为他人定下的宿命。
他以为自己早已看透,早已超脱,早已习惯成为执棋者,冷酷地移动着名为‘牺牲’的棋子,可是当这名为‘牺牲’的冰冷棋子,清淅地指向他自己,指向他脚下这座城池,指向他此刻握着的兵符和性命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荒谬感,还是瞬间就轻易的攫住了他。
‘固守待援’
援在哪里?
何时能至?
曹操和荀彧远在后方,他们的‘援’,必然是以温县和他程昱能撑多久、能榨出骠骑多少鲜血来计算的!
他们赌的是骠骑这条大鱼的价值,远超过温县和他程昱这枚鱼饵!
而他自己,就是被绑在钓钩上,浸在冰冷河水里的那块肉!
是的,即便是程昱之前想过,考虑过,甚至给自己心理加强过建设,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依旧会颤斗
这就象是谁都可以将手放在圣经上,庄严宣誓,可是真等利害关系摆在面前的时候,宣誓的那些铿锵有力的词语,就很有可能变成了一个屁。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脑海:‘凭什么?’
凭什么牺牲的是我?
凭什么被当作弃子的是温县?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曹操,都是为了大汉,可凭什么要我背负这千古骂名?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动摇他赖以支撑的信念根基。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滋生——
倒戈!
将这烫手的山芋,连同曹操这冷酷的算计,一起抛回去!
但下一刻,更加强烈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涌起,强行将那叛逆的毒蛇镇压下去。
不!不能!
程昱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城外飘来的焦糊味,那是他亲手点燃的‘牺牲’的代价!
他必须加固自己的心防!
忠义!
大汉!
一遍,又一遍。
他象苦行僧般,在内心的炼狱中反复锤炼着这些信念。
将‘牺牲’粉饰为‘担当’,将‘弃子’美化为‘砥柱’,将灭绝人性的焦土政策,硬生生地塞进‘忠义’与‘大汉’的框架里。
每一次自我暗示,都如同在心脏上复盖一层冰冷的铁甲。
每一次成功的压制,都让他的眼神更冷一分,表情更硬一分。
那最初的动摇,当下的恐惧,甚至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叛变的想法,都被他强行挤压到灵魂最深的角落,用名为‘大义’的巨石死死压住。
当他再次站起身来,眼中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冰寒。
所有的软弱都被剔除,只剩下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纯粹工具。
甚至是为了向他心中那个摇摇欲坠的‘自我’去证明!
看,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