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忍不住打断他:“他剑骨已毁,日后能不能修行还是个问题,岂有把握修成至尊?”
咬唇片刻,施俨脸上浮现出歉然之色,作为一名医者,要承认他救不了一个人,心里全然不是滋味:“恕我无能为力。”
他又有些惊疑:“只是……这却有些奇怪。”
桓听问:“怎么了?”
“人走向光明很难,但堕落进黑暗,却只须一瞬间的事”,施俨感叹道,“他能坚持这么久,都没有彻底诡变成黑血,也堪称是奇迹了。”
桓听默然,望着昏睡过去的病人。
即便是修养了这样一段时日,陈阶青看起来依旧没有什么血色,瘦弱得惊人。
他眉间还停留着那种与年龄不符合的郁气,但并不显得阴沉,迎着斜阳,焕发出微弱的光彩。
“只叹潜龙勿用,明珠蒙尘”,少年轻轻叹息了一声。
兰亭小熊忽然戳戳他指尖,借来一点灵力,在乾坤袋里翻找一阵,拿出了一管压制凰血动乱的药剂。
桓听带着一丝希冀问:“这个有用吗?”
施俨面带疑色地接过,眸光忽然变了,连说三个“好”字:“此药专为凰血配备,方子极其精妙,想必出自名家手笔。唉,可惜不能见上一见。”
小熊咧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不是名家手笔么,那正是未来的施俨本人配给她的。
“我这就去做一些试验”,施俨道。
一谈到专业事,他顿时忘记了社恐,扣着桓听的手腕,一路将他拽进了书房,在数十面书架之间翻翻找找,来回旋转。
被拉着转了好几圈的桓听:“……”
他手臂上的毛绒小熊:“……”
“还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的吗?”桓听问。
“你怎么还在这里!”施俨惊叫一声,宛如被火焰烫到一般,立刻松开手,“赶紧回去等消息。”
小熊猝不及防,在这股巨力的作用下猛地倒飞了出去,轰隆隆,撞翻了一座书架。
桓听赶紧从一堆书底下,把埋得严严实实的小熊挖了出来:“没事吧?”
小熊龇牙咧嘴,故作坚强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救人要紧。”
翌日,施俨传来讯息。
此药虽可以压制陈阶青身上的异化,却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一时半刻,终免不了一死。
谢兰亭听到这里,便知道,陈阶青在未来一定以某种方式,完全靠自己闯过了这一关。
桓听坐在她对面,神色看起来十分沉重。
这时的他,还是第一次离开山,远远没有见惯生死,视刀剑烽烟若等闲。他慢慢滑落到桌面上,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沮丧。
小熊犹豫一会,过去戳戳他的肩:“人生死各有天命,你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唉,死生如昼夜,红尘几更迭”,桓听静寂许久,叹息了一声,“我只是……”
“你只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小熊善解人意地说。
桓听拿过案头梅枝,准备给小熊编一个花环,但因为心思不在这里,三番五次都编织失败。
小熊最后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摘了朵花戴在脑袋上:“哎,你又在纠结什么?”
桓听沉默了一会,道:“阿父方才传讯给我说,他既然不能彻底治好,等伤势养得七七八八,便要将你们喂了忘尘水送下山。”
“原来你是舍不得我们”,小熊沾沾自喜,一阵摇头晃脑,“我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我这么可爱的小熊。就算喝了忘尘水,我依然会努力记得你这个好朋友。”
她顿了顿,用开玩笑的语调说:“——除非你先忘了我。”
她现在,已经完全能够将眼前这个少年,和未来的桓太傅分开来看待。
也许人的成长就是这般一次次剧变,直至与昔日那个自己,彻底背道而驰。
年少踏春风,飒落追云鸿。
今我望昔世,空遗指隙风。
桓听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忽而粲然一笑,从身后端出了晚安牛奶:“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不喝牛奶。”
小熊:“……”
他们谁也没把真实情况告诉陈阶青。
这一夜,桓听照例站在墙外吹安眠曲,依然是《凤栖梧》。
不料,今夜因为兰亭小熊偷偷烤了一头小羊羔,山上所有的羊都大怒,开始满地打滚,大吵大闹,曲子连一个音节也听不见。
他无可奈何,只好推门而入,加上隔音结界:“你睡吧,别担心,我就在这里吹箫给你听。”
烛火摇曳,陈阶青在微弱晦暗的光焰里悄悄看他,见他白衣若雪,长身玉立,似乎一来到,将整个室内都照得明亮。
“凰血者用普通人的药,可能会迷惘致幻,深受精神折磨”,桓听轻轻倚着窗道,“你之前怎么不同我讲?”
陈阶青道:“不想带来麻烦。而且,我的凰血没有长成,算不得真正的凰血。”
他不想得到异样的眼光。
凰血,这种最傲视当世,领先人寰的神血,居然出现在自己这样一个最不该有的人身上。
桓听给他探脉,不觉有些忧心:“虽说合适的药已经准备好了,但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