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拔除,观其走势,或许今晚就会发作一次。”
这世间,大凡跟心灵幻象沾边的,都凶险莫测,动辄有陨身之危,而且旁人还很难帮得了他。
当陈阶青再一次陷入噩梦幻境的时候,他唯有在旁边吹一支箫声,希望他能顺着音符找到出来的路,安然渡劫。
这一幻,是厌憎。
还是在那座皇家出猎的山上,还是濒死的他被桓听下,只是这一次,他给出了另一种选择。
“拿好”,桓听看向那些行凶之人,面色冷漠,灵力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把短剑,递给了陈阶青,“我见不得这种向弱小者挥刀之事,现在,到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了。”
兰亭小熊看到这里,已是有些明悟。
幻景能够洞察人心最深处的谷欠/望。
或许,陈阶青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了太久,便希冀有一个人能够站在他身后,哪怕只有一时半会也好。
他撑着一口气,颤栗地握住了那柄短剑,高高举起。
巨大的力量通过小剑呼啸而来,贯彻在掌心,轰然洞开了山石。
皇子们一开始还在威胁,可随着剑锋倒映在眼瞳中一寸一寸地掠下,止不住地开始哭天抢地,连声哀嚎,早就没了颐指气使的模样。
此地人迹罕至,他们之前就打算在这里杀人,即便杀了也是白杀。
寒光寸寸逼近,陈阶青神色冷漠,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孩童,忽而闪过了一丝决然的厉色。
完了,三皇子心想,必死无疑。
然而,他忽然松开了手,那柄灵力幻化成的短剑,瞬间消失在了掌心。
“我不能……跟你们一样”,他虚弱地说,“因为一己好恶就夺走别人的性命。”
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充满恶念地作响:
“这样做会遭到报复的,未来会更加凶险,只有杀了他们才能一了百了。”
他回头看了看倒在自己身前的人,眸中掠过了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我终究会让他们受死,但决不是以这样见不得光的方式”,陈阶青一字一句地说,“纵然今日杀之,日后还会有千百同样的恶发生。他们不将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视为蝼蚁,我必要迫使他们重视。”
他的神情很微弱也很渺小,发下的誓言,也只是像茫茫天地之间的一粒尘沙,被风一吹,就破碎了。
可是,一个人如果一直生活在深不见底阴翳泥潭中,居然还能仰望光明,那便足够称一声英雄。
桓听讶然地看着他,箫声渐次低萦。
他的眼神微微震颤,似乎有什么在无声地改变了。
一个光明灿烂的人永远无法将一个置身黑暗的人彻底拉出,唯有两个同样有光辉灵魂的人,才会互相吸引。
兰亭小熊缓缓坐直了身子。
她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陈阶青未来能成为天帝了。
他受尽折磨,世间报之以刀锋,旁人投之以嗤嘲,一路遍体鳞伤,命悬一线,命运不曾有片刻假以辞色。
可他想的不是,“我要报复所有人,报复整个世界”。
而是,“我要成为更好的人,建立更好的世界,让我受过的苦,以后天下所有人都不必再受。”
后来,陈阶青也确实做到了。
他是真真正正让仙洲十四洲闻风丧胆的战神,也是真真正正的仁君。
绥国治国立法,以人命为至重,纵然是天子仪仗,也要为医生急救而让道。
后来桓听继承了他的遗志,为政三十年,亦不杀绥国百姓一人。
幻境终结,陈阶青仍旧有些双眼发直,桓听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好笑道:“小朋友,回神了。”
陈阶青如梦初醒:“我……这就熬过来了?”
“是的”,桓听笑道,“我能看见你的幻境,你做得很好。”
他轻轻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便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漆黑的瞳子漾作一尾鲸,与水面温存,与云朵柔软,烂漫地遨游到时间尽头。
陈阶青凝望着他,这一刻,只是感到了一种灾劫之后的异常平静,却又心中安然。
他慢慢地伸出手,拽住了那片素白的衣角:“小哥哥,我以后真的能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吗?”
桓听并没有敷衍他,而是沉静地道:“这便要看你如何定义「很好很好」了。”
陈阶青思考得很投入:“我想让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如果真会有的话,但凡想到我,都能发自内心地一笑。”
“你一定可以”,桓听微微一笑,伸手放下了帘栊,“睡吧。”
他又吹响了玉箫,悠扬的箫声宛转如诉,曲中有苍茫天光万里,烟云凝黛,浮梦袅袅。
仿佛清风碧水,能疗愈世间的一切伤痕。
一曲终了,陈阶青呼吸沉沉,终于能有一场好梦。
桓听打开门,只见山上许多饲养的毛绒绒,小羊羔、小飞鸟、小猫咪,在门外排排躺,也跟着听了一整晚催眠曲,睡得很安详。
其中一只睡梦中吧唧着嘴,挂在他衣角,不肯走了。
……
平静的山居岁月过得飞快,到最后一夜,桓听提前送来了晚安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