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得?
但是,即便到了这一步绝路,谢兰亭依然能找到解决之法。
因为在百姓心中一时的名声好坏,本没有那么重要。
就连史书,许多时候都只是任由胜利者书写涂抹的篇章,何况是民间风向,一日三变,全无定数。
百姓憎恶祁连象,多是人云亦云,他们最切切实实关心的,必然是自身的安危和保暖。
只需要手握强大的力量,用这力量把该做的事做好,守护百姓,让其生活安宁富足,民心必然归附。
青霄营刚成立的时候,谁不曾戳她的脊梁骨骂“乱臣贼子”。
然而如今,随着她平灭四国,又南下灭绥,众人的口风早已大变,什么“再世尧舜”、“绝代英主”、“天日之表”,各种美溢之词如雪花般飞来。
夸得最热烈的,正是当初骂她最凶的那群人。
譬如西晏百姓,昔年曾在街头巷尾传唱童谣痛骂她,如今一大批人迁徙到瑶京,日日归安,已在西晏故土为她建立了生祠谢恩。
总而言之,在谢兰亭看来,如果将她放在祁连象的位置,其实是有把握反败为胜的。
可惜,她是不世枭雄,而祁连象是忠臣义士。
他既然一心效忠,此刻便唯有赴死一途。
小熊心头沉重,慢慢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颓唐。
她明明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他,却只能目送他一步步背光走入黑暗深渊,他还在用背影无声告诉说,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求仁得仁,不必相送。
小熊抓狂,使劲揪着自己的毛毛:“为什么会这样啊……”
陈阶青按住小熊的手,不让她再折腾自己:“这便是乱世。纵然前方已无路,也要为自己、亦为他人走下去。”
“不过”,他忽然道,“此事,倒还有一种解决之法……”
对面,女国师身披长袍,像是青山上的一座高台,孑立等待了他们许久。
她虽然听不见小熊说话,却能听见陈阶青的回应。
此刻,便挑眉道:“什么法子?说来我听听。”
陈阶青简短地说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语气平平淡淡,落在毛绒小熊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响。
小熊瞬间毛都一根根竖起来了,仿佛一只打滚的小刺猬:“你、你……”
就连女国师都面色微微一变。
他说:“认祖归宗。”
小熊呆呆地看着他,慢慢滑落到地面,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好几年的剧情发展:“你打算谋朝篡位?”
“说什么谋朝篡位,这叫能者多劳”,陈阶青把小熊提溜起来,放在桌案上,一边学着她先前的语气说,“天下本就是我陈家的王朝,至于到底是哪一位姓陈的,重要吗?这叫让最合适的人做最合适的事,我也姓陈,那个位置为何不能坐上一坐?”
兰亭小熊:“……”
好一个「能者多劳」。
不过,沉下心神细想,便觉得陈阶青这个想法虽然过于冒险,却自有一番道理。
自古以来,在任何一个大一统王朝,一名异性将领割据称王,所受到的来自各方的阻力,远大于一名非继承人皇子篡权夺位的阻力。
毕竟,前者是彻底改朝换代,后者却依旧是正统政权。
绥国有很大一批忠心耿耿的老臣,护国者,卫道士,包括祁连象本人,他们效忠的是绥国这个政权,而非坐在帝位上的天子。
所以后世,一群老人敢当面骂小皇帝“竖子”,在他们心中,社稷为重君为轻。
虽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但,如今是一个世家门阀把持高位、清流寒士沉沦下游的时代,即便换了一个统治者,也照样要依赖世家治国,世家照样地位超然。
除非是老皇帝的铁杆支持者——谢兰亭很怀疑,这种物种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在大多数高官和世家们看来,祁连象,一个外人功高震主,必须防备。
但陈阶青,当朝流落民间的皇子——不管是不是名正言顺,但帝王血脉总是没跑,若打算篡位,多数人都会选择静观其变。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
在实际的离泱朝廷,各路势力盘根错节,各自等着老皇帝死。,虽因为互相掣肘未敢轻举妄动,暗地里,却没少在继承人身上下注。
老皇帝连同陈阶青在内共有五子,夭折一个,战死一个。
譬如三皇子,今年迎娶了北地第一衣冠名门浮舟明氏的长女,优势陡增。
浮舟明氏,是后世祈国征南将军明灵的家族,祈国开国之君秋容晚的皇后同样来自于此。
此外,那位向她借粮,爱民如子、有人皇资质的黎州城主明折柳,幼年曾在此为奴,故赐“明”姓。
毛绒小熊板着一张软萌的小脸,陷入了对历史事件的回忆中。
她在想,陈阶青到底是如何取得天下的,有哪些关键节点。
越想越觉得一场暴风雨将近,小熊蔫巴巴地摆了摆脑袋:“哎呀。”
“小熊,不要怕”,陈阶青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祁将军的事有四个主要「罪魁祸首」,皇帝,姜国,世家百官,百姓,此法能解决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