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已经如同匠人描绘出的美丽面具一般恐怖,分金镜却浑然不觉,口中依旧神经质地重复着元鹿的名字。像是所有语言都从分金镜的脑海中消失,他的舌头只被允许说出这两个字。“……你回来了。"另一人怔愣着,在元鹿的另一边肩头喃喃。元鹿有些头疼地扶额。
当初走的时候是想到不告而别这件事会带来一些影响,但是理智越高,影响越小一-她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剩下最需要担心的也确实是这两人。据她观察,惊楼的这对双胞胎,武力值和脑子成反比。这也是为什么元鹿不愿意多触碰手腕上的那两只细金环,有一种弃犬离家之后不愿面对残局的逃避心理。
好了,报应来了。
元鹿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两个疯子,怎么就猝不及防遇见了?她不是被阴溟关在了华庭吗?
…对啊,阴溟呢?
元鹿的思绪飘远,脸上也露出了走神的空白。这空白被死死盯着她的双胞胎捕获,一下子刺激到了二人本就浑浑噩噩的神经。当下一人已经扯开领口,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了一条滑溜溜白得刺眼的剥壳竹笋,另一人紧紧贴上了元鹿,依旧木木怔怔的,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像是麻木的偶人一样,死死盯着元鹿的脸。
“元鹿、元鹿,你看我……"少男抓起元鹿的手,放在自己鼓起的胸口,嗓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元鹿本来谦辣眼睛,秒速挪开眼,听见这话又一点点挪了回去,然后就是一惊。
这副纤薄柔美的胴体,除了手腕脚腕缠绕的黑色符文外,本该雪白鲜嫩,然而如今上面竟遍布条条新生的疤痕,斑驳交错,像是被摔裂了无数次的瓷。在元鹿走后,分金镜在闭锁的城门徘徊不去,无数次地冲撞不换城的阴氏大阵,试图靠□口凡躯突破阵法,追随元鹿而去。但千百年来试图逃离的人不少,奇迹却只有元鹿一个,他又岂能如此幸运?于是一次次的批蟀撼树又残裂重伤,异于常人的快速愈合体质成了分金镜毫不在乎的依仗,能让他更快地找死。
除此之外,还有他自己施加的,比如指甲拔下又长出的痕迹,新生的指甲软弱而稚嫩,血红像是元鹿给予的彩色。她们初遇时,元鹿就说他的指甲涂上采彩色会很好看。
念着元鹿的名字,分金镜丢下自己的手指,却还是止不住想要触碰她留下的锁链,砍掉自己的腿,还是想要走向她离去的路。挖掉自己的眼睛、割掉自己的耳朵,也无法阻止元鹿一遍遍出现在脑中。不知苦痛、不顾生死,可又无法真的死去,如是循环,便成了现在这样伤痕遍布的残躯。
分金镜没想过元鹿会不会回来,也没想过她真的会回来,在他心里,已经将自己归属于了元鹿,无论她去哪里,都应该是自己去找她才是。至于自己曾经签下的契约、被定下的束缚、还存活世上的双生兄弟………分金镜统统不在乎,管他们去死。日渐凋敝衰败的不换城,更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他是被执念驱使的人偶,直到被扣合了唯一的钥匙。元鹿回来了。
她们重逢。
在往复轮回的梦境中,分金镜的情感被这样一遍遍折磨揉弄,在爱恨谷峰摔下又捧起,如此涤荡,他忽然领悟了一件不该被领悟的事。少男执起元鹿的手抚摸自己身上的伤疤,那些凹凸不平的触感沿着指腹滑动,弯眸:“我是元鹿的,这身体也是元鹿的,但是我没有保管好,让它变得这么丑,你罚我吧,罚我好不好?”
“就罚我剥下这身皮,给你当衣服穿,或者罚我挖了眼睛给你当灯烛,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捏着玩、摆着看,你想吃我的肉、想扯下我的骨头做杯盏也可以!"分金镜越说越急切,越说越快速,笑容也逐渐越来越大,好像描述了什么令人满足的幻想。
与此同时,他的眼泪仍在一刻不停地流下。少男不管不顾,眼睛红得吓人。忽然有一刻,分金镜止住言语,摸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脸颊,自言自语道:“眼睛有点痛,好碍事……好奇怪,我竞然哭了。我在为你哭吗,元鹿?"想到这件事,不知为何他又高兴起来,嘴角向上翘起,笑得甜蜜。“我在为你哭!"他惊喜地告诉元鹿自己的发现,“这是不是说明我更爱你了?我好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重逢以来的第一次告白,也是分金镜人生中的第一次。这即是他所领悟的事情,对,他对元鹿的感情,不是什么脉脏沉重、不可名状的秽物,而是)一一爱。爱!伟大的爱!分金镜从前不明白这个字,但既然他爱上了元鹿,元鹿又重新回来见他,那它就一定是伟大的,美好的。他的身体轻飘飘,心脏也是,又羞涩,又欣喜。甜甜蜜蜜、昏昏沉沉,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连环的梦境更是彻底把他搞坏了,似乎忘了那一切的经历只是虚假,丝毫不愿探究。不断的重复碎碎念如同念经一样,魔音入耳,元鹿伸手捂住了分金镜的嘴。他不响了。
只有一双睁大的鹿眸,又怯又喜,又癫又痴地看着元鹿。此时此刻,元鹿的另一只手还被他死死按在胸口,那力道之大,元鹿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能真的带着她一起把自己开膛破肚,当场掏出血淋淋的心脏。但是她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元鹿无情地指出:“燕燕,虽然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但是你是不是忘了,那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