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受人之托来此剿匪,留个活口,带回去好交差。”说着她重弓一横,狠狠砸在那落单的流寇颈后,流寇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正要伸手捞人,就见那护卫又一抱拳:
“原是侠士,是在下眼拙!今日若无侠士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侠士大恩,我家大人必当重礼回报,敢问侠士如何称呼,家住何处?”燕昭急着带人回去审问,好剿了那窝流寇回京交差,正要敷衍婉拒,话到嘴边,又忽地顿住。
才发现那马车已伤痕累累,青幔破损,露出了车厢里的人。是个清秀小郎,半束半散的青丝和包裹严实的脖颈彰显着他未嫁身份。许是方才吓坏了,小郎缩在角落,抱着膝,掩着唇,纤细的肩膀仍在颤抖。车内昏暗,他一双眼睛却亮得分明,狭长似柳叶,湿黑如墨滴,明明被吓得小脸苍白,却还直勾勾望着她。
一对视,他脸颊慢慢红透,却仍直勾勾望着她。小郎身旁的仆从先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给他戴上幂篱。视线被隔断,但没收回。
燕昭望着那层挡住漂亮小郎的薄纱,轻笑了声,“叫我照娘即可。”“我住临淮街迎贤楼,若要回报,这几日都有空。”说罢,她俯身捞起昏死的流寇,正要策马离开,却被一道清泠泠的男声喊住。
“等等。”
是马车里的小郎。
小郎声线仍带着颤,隔着幂篱雾蒙蒙的,“你…你也受伤了。”燕昭这才察觉手臂刺痛,低头看见一点血色,许是方才树枝划的。再抬头,就看见幂篱下伸出一只素白纤手,小郎用帕子托着个药钵,指尖微蜷着朝她递来:
“我这有些伤药,若……照娘不嫌,还请收下吧。”“公子怎么把那么好的生肌膏给她?”
小仆心心疼得直抠手心,“那里头用的几味药,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凑齐,护卫手里也有止血药,为何不拿她们的?”
“别不知感恩。”
虞白撩开幂篱,露出一张还泛着绯色的面庞,“照娘救了我们,给她什么都是应当的。”
说罢眼睫一颤,也生出了些不舍。
倒不是为了药材金银,而是想到往后嫁了人,那些和父亲一起读方研药的日子就再没有了。
小仆却还在着急,急得直跺脚:“给她药也就罢了,可她、可她……可她连公子的手帕也一起拿走了!
什么侠士,依他看,那就是个流氓!
越想越气,也越怕。
男儿家的手帕何其私密,虽不比小衣、颈带,但也是贴身之物,怎能随意被人收着!
更别提那她方才的眼神,就直勾勾盯着公子看,明知道公子未曾遮面、形容狼狈,也半点不避讳收敛,视女男大防为无物,抛礼义廉耻于九霄。简直是登徒子,浪荡娘!
几个呼吸的功夫,小仆已在心里将那照娘骂了十数遍,就连先前听了传闻一直畏惧的大殿下也被衬得成了良人。
大殿下必定是个懂礼的,他想,而且往后有大殿下照护,看还有谁敢轻薄他家公子。
小仆心下稍定,又合掌念了句保佑。
但愿那浪荡娘把公子的手帕藏起来偷偷玩,若宣扬开来传进大殿下耳中,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而旁边,虞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久久出神。照娘……
收下了他的手帕?
出事的林子离淮南城已经不远,不多时,老太傅派来的人接上了虞白一行。得知孙儿来到,老人家乐得喜笑颜开,又听说路上的惊险,后怕得险些背过气去。
虞白反复安抚也无济于事,姥姥请来一堆大夫为他验看,又守着他用了好些吃食压惊。
在住处歇下时,他被姥姥的爱撑得头昏恍惚,伸手进袖里摸了半响,才想起他的帕子已经不在了。
心口忽地空了一拍。
照娘她一定是……
一定是不知道收下男子手帕有何含义,对吧?她身为侠士,行走江湖,必然不通这些繁文缗节。要么就是她粗枝大叶,没看清他递去的都是什么,就把药钵连带手帕一并接过。
要么就是她在外不便,正好缺一块帕子擦手……虞白竭力找着理由,试图证明她只是无意拿走了他的手帕。可脑海不受控地闪回那一瞬。
马背上的人朝他俯身,阳光被她尽数挡在身后。她三指拈起药钵,空着的两指一勾,把手帕从他手心抽走。药钵塞进袖口,手帕收入怀中。
做这一切时,眼睛还直直望着他,哪怕隔着幂篱,也烫得他发慌。她就是故意的……
虞白不由自主地按住心口,才发现心脏好不安分,隔着衣裳怦怦撞他的手。照娘为什么拿走他的手帕?为什么盯着他,为什么朝他笑……他又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他不是一窍不通,他也和同龄兄弟们偷偷看过话本戏文、聊过少男慕艾,可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些躲着人的悄悄话,会在他身上成真。而且是那样一个势如枭狼、姿若天神的人……虞白正捧着心心春念横生,却被小仆焦急的声音拽了回来:“呀!公子怎的脸这么红,可别是白日受了惊吓,发烧了!”小仆匆匆放下手中净面用的花瓣水,伸手来探他额头,见他无恙,松了口气。
至于他心神不宁的模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