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金丝雀(一)
月色昏黄,后殿浴池中已备下香汤,新撒下的花瓣点缀于池面。侍女们捧了簇新的寝衣候于屏风外,里间的贵人道无需他们侍奉。听见里间久久没有动静,侍女们彼此张望,不敢贸然入内。好在离大总管交代的侍寝的时辰尚早,可以再候上一会儿。水雾缭绕中,顾宁熙独坐于池畔,池水沾湿了她的衣摆。她静静望着汉白玉池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白日里御书房的话语回荡在她的耳畔,她无比清晰地知晓若是自己想要回府,唯有求得他的恩典。那至尊之位,代表的是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那她还能如何求他呢?他的意思再分明不过。池中倒映的人一件一件解开了自己的衣裳。从科举入仕的那一天起,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折辱至此。最后一件束胸解下,顾宁熙将自己沉入浴池中。温热的泉水包裹了她的全身,她闭上眼,只想当成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花瓣随水浪轻曳,偶有一片沾上那白皙细腻的肌肤。初春的夜里水温渐凉,起身时水珠顺着曲线滴落,坠于身畔。锦缎拭巾裹了身,擦拭干净水珠,顾宁熙换上了那一袭朱色寝衣。墨发已干,尚未来得及挽起。从铜镜中,她见到侍女跪伏了一地。“陛下万福。”
她亦该跪下,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或者说,该以何种身份面对他。
不是旧友,更不是文臣。
青丝如瀑,明艳的红色衬得镜边人面如冠玉,姣美倾城。陆憬眸中有惊艳之色划过,毫不加以掩饰。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最后一层障碍已破除,再无需多加顾忌,更无需为此辗转反侧。侍女们无声退下,陆憬将人横抱起,带往榻间。初春的夜里仍有些凉意,最后一件小衣褪落时,顾宁熙的身形不住地颤了颤。她紧紧闭了眸,隔着层层帷幔,依旧觉得烛火刺目。皆是初次,她不得其法,他却无师自通。
灼热的吻在她身前流连,她只能任由他摆弄。最后一步到来时,她攥紧了身下锦衾,勉力去容纳他。
红烛缱绻,待得顾宁熙适应些许,身上人方继续动作。帷幔翻腾如浪,时有压抑不住的低吟逸出锦帐间,寝殿中的红烛燃了一夜。几缕金辉投入锦帐间,映下柔和光影。
顾宁熙半靠在榻上,听见屏风外极轻的脚步声,接着帘幔小心翼翼被人拉开。
“姑娘醒了?可要用早膳?"为首的侍女福了福,恭敬道,“奴婢砚春,奉孙总管的命令来服侍姑娘。”
顾宁熙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她身畔的床榻已经空了许久。侍女们捧着梳洗之物鱼贯入殿,瑞和殿中给顾宁熙准备的衣衫共有两身。一套是浅紫绣缠枝莲的对襟百褶襦裙,宫装式样,刺绣所用的的金丝蕴着光泽;另一套是水青绣云纹的圆领锦袍,依稀合她的身形。顾宁熙没有问自己昨日入宫的衣衫在何处,因为那本也是昭王府的衣袍。漱洗后她选了那件青色的锦袍,无需人服侍更衣。砚春便带人退去外间,大总管交代过她,一切由姑娘心意,让她不要多嘴。她只知道姑娘昨夜受了陛下宠幸,应当很快就有名分。砚春觉得很是顺理成章,方才姑娘就那般一袭素衣坐于榻边,墨发披拂未饰珠玉,就美得好似落入凡尘的仙子。自己在宫中侍奉这五年,就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姑娘。
砚春原本还在奇怪,大总管为何特意嘱咐绣房准备一套锦袍。当看到从屏风后新走出来的谪仙似的郎君时,她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哪怕适才就那般面对面相见过,此刻砚春都有些不敢相认。
“姑、姑娘用些早膳吧,就在偏殿。”
顾宁熙道一句“有劳”,昨夜被身上人翻来覆去的摆弄与索取,令她不知自己究竞几更才入睡。纵然没有胃口,自然也需要吃些东西。这套簇新的衣衫稍稍宽大了些,更显得袖摆有几分飘逸。用膳食顾宁熙多问了一句,方知眼下已近午时。殿外阳光灿烂,驱散了早春的寒意。
顾宁熙迈步下了玉阶,久违地让阳光沐浴在周身。和煦的春风吹动着她的衣摆,恍惚间竞给人两分自由的错觉。
目之所及的景象几乎和她记忆中一般无二,这里是瑞和殿,是昭王殿下的寝宫,是她少时常常往来的地方。顾宁熙甚至无需人引路,便知道所有的路途,这一间是书房,这一条小径通向花苑。
又是一年春,大约那树迎春又开花了罢。
带刀的禁军戍守在宫门外,拦住顾宁熙所有去路。仪刀上雕刻的龙虎纹在日光下闪着寒芒,彰显出皇家的无上威严。为首之人一礼:“传陛下的命令,您不可踏出这道宫门。”他并不识得顾宁熙的身份,但瑞和殿中只有这么一位生人,很好辨认。顾宁熙唇畔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凝望那长长的宫道许久,转身折返。她失了走动的兴致,以她的身份,书房更是不该靠近的。日色明净无瑕,是连日来难得的晴朗天气。未时光景,御书房中正在商议朝事。孙敬忧心瑞和殿中情形,抽出一段闲暇赶回。
“顾……姑娘如何了?”
陛下已经命中书省拟旨,孙敬暂且拿不定对顾宁熙的称呼。砚春一五一十道:“姑娘早膳和午膳都只用了几口,一直闷在殿中,也不怎么说话。”
膳房都是按照孙总管的交代备的膳食。孙总管提起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