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金丝雀（三）
外殿的烛火已经熄下，内室中衣料摩挲的声音分外清晰。顾宁熙生涩地解开陆憬的玉带，不甚熟练地侍奉他更衣。她回避了他灼灼的目光，尽管二人间早已做到了最后一步，但她依旧是羞涩的。
再熄去一盏烛火,她的手停在自己的寝衣系带间,慢慢拉开。陆憬眸中轻笑，看够了她的模样,倾身吻住她嫣红的唇瓣，顺势将人横抱起摆于榻间。
柔软的锦被之上，肌/肤白皙胜雪。红烛燃尽，殿中唯余微弱月光。顾宁熙闭了双眸,榻间气息逐渐变得灼热。“睁开眼，"陆憬命令道，“看着朕。”
昏暗光线中，顾宁熙被他笼于怀中,所有姿态被他尽收于眼底。夜色渐深,浮云遮蔽了月光。
榻上终于云收雨歇，被抱去沐浴前的顾宁熙早已沉沉睡去，水声并未扰醒她。
替她换了干爽的寝衣，陆憬看着怀中熟睡的人，修长的指一寸寸抚过她莹润的面颊。
逸出的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面庞，很美，很勾人心魄的一张芙蓉面。陆憬眸中情欲已散去，朝夕相对这些年，他竞半点不曾怀疑过她的身份。元乐样貌生得极好，神态中若没有笑意，会让外人觉得清冷，好似不易接近的谪仙公子。
可从前在他面前，元乐从来都不是如此的。然他回京以后，每一次碰面，元乐对他的冷漠疏离历历在目。哪怕他仍然待她如常，甚至主动示好，她依旧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就算他可以理解元乐在朝的小心翼翼，接受朝局未定前她的谨慎，可在看到她身边，短短三年他的位置便被孟铭轩完全取代时，要他如何能够接受?更有甚者，在她退避三舍时，他看着她与孟铭轩言笑晏晏，渐察觉到了自己对好友见不得光的占有欲。
早已超出了寻常的界线。
一日复一日的明了，令他辗转难安。
她早就对他变得讳莫如深，从前会对他倾吐的心事，如数转给了孟铭轩。她甚至将自己最要紧的秘密都托付给了她的表兄，哪怕孟铭轩不能帮她解决分毫。她打定主意要去江南，他们十几年的情谊被她一朝抛却，抵不过孟铭轩入京的区区三载。
怀中人睡颜恬静，陆憬的指间描摹出她精致绝俗的眉眼。他不能去想象，倘若没有顾家人为了投诚自保，告诉他这个大胆的猜测，他会如何处置她，与她挑明所有。
他只知道，江山皆握在他手中，他永远不可能对她放手。新旧朝堂更迭，眼下前朝应当正是忙碌时。四境安稳，大晋要务民生，兴修水利，户部与工部备受重视。
顾宁熙画笔润了水彩，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她身处后宫中，听不到外间的半分消息。她重新拾起了从前作画的兴趣，因为无其他事可做，临摹画卷打发二三辰光罢了。“贵妃娘娘，内廷的李总管来了，给您送今年的贡缎。”“请他进来罢。”
李总管身后跟了六名手捧描金托盘的宫人，送入宫中的贡缎一共十二匹，陛下如数都赐给了贵妃娘娘。
内廷的管事人精似的，贵妃娘娘入宫两月以来，任谁都能看得出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坤宁殿中的差事他们都抢着来做，盼着能在贵妃娘娘面前露个脸。李管事笑容满面：“娘娘您瞧，这一匹是霞绮缎，缎面光泽如霞色流转，织纹细密如绮绣，做成锦裙上身定是好看。”“这一匹是桃天绸，颜色取的是三月桃花刚绽时的那抹粉色，绸面柔软如春水，暗花的纹样行走时才显现出来，精巧讲究。”顾宁熙也是无聊得紧了，李管事如此殷切，她便听着他一样样地介绍这些绫罗绸缎。
李管事愈发精神：“娘娘，这一件是江南的落霞锦，颜色晕染得有如晚霞铺展，其间织就的缠枝莲纹立体饱满，阳光底下瞧着更好看。”“江南吗？”
贵妃娘娘问了话，李总管笑意更甚：“回娘娘，正是。江南山好水好，人杰地灵，这苏绸杭缎更是一绝。”
这些贡缎宫中也不多见，李总管知道若是太上皇在，必定是三匹赐给皇后娘娘，剩下育有子嗣的或是受宠的妃嫔每人一匹，雨露均沾。李管事送完锦缎，退出坤宁殿时还得了贵妃娘娘的赏银。他捏捏袖中荷包，无论有或没有，坤宁殿的差事他必定是上心的。画卷临摹了一半，仿的是前代画圣李思道早年的一幅春景图。砚春笑道：“娘娘，绣房遣人来问，衣裳您有何喜欢的式样？”时兴的贡缎，还得当季做成衣裳才更好看。眼下远不是太上皇在位后宫充盈时，绣房清闲许多，一心一意为贵妃娘娘裁制新衣。
“由她们做主便好。”
顾宁熙继续作画，书案上已摆了不少画作。她看着最新一幅落款的日子，默然了许久。
瑞和殿中，孙敬入内为陛下奉了新茶，今日的政务陛下已处置了大半。品茗空闲的当口，陛下还未开口，孙敬已然会意：“陛下，贵妃娘娘在殿中作画。今夜可要请娘娘来瑞和殿用膳？”“也好。”
孙敬便收拾了桌案前去传话，陆憬新翻开一本奏案，如今朝中东宫与淮王府的余党也料理得差不多。若有真才实学、肯衷心效命朝廷者，他自然可以再给一次机会。
天光渐暗，殿宇的影子被拉长。
处理毕政务，陆憬靠于椅上，目光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