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束缚她一生的枷锁。
鲜血喷溅而出,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晏昭站在原地,恍然间想起焦训之在习艺馆中作画的模样一-她最爱画山水,笔下的远山总是笼罩着一层薄雾,似近似远。
不远处传来的哭喊声将晏昭拉回现实。
焦家剩余的人依次被拉上刑台。此后,还有李家与莲花观众人。有人哭嚎求饶,有人面如死灰,更有人破口大骂。鲜血逐渐汇成一股,顺着刑台的沟槽滴落,在台下晕开一朵朵暗红的涟漪。晏昭沉默着转身离去,却不小心撞上了人。那人带着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抱歉。"她低声道。
“你你你……“被撞着的人后退了几步,语无伦次地胡乱出声,“你别看我。这声音……
她微微挑眉,抬手拉住了那人的衣领:“何絮来?”“别叫我的名字!"她顿时急切地上前想要捂晏昭的嘴。“昨天不是说说焦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若被人看见……"晏昭挑眉轻笑,故意逗她。
何絮来将她拉出人群,等走远了之后,这才将兜帽摘下。“我、我就是没见过斩首,来瞧个热闹。“她眼神发虚,躲闪着说道。晏昭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坐马车来的?丫鬟呢?"她低声问道,“赶紧回去吧,这里人多眼杂的,不是久留之地。”
何絮来将兜帽戴回,悻悻道:“知道了”
她最后看了那刑台一眼,便低着头离开了。直到目送何絮来上了马车,晏昭这才收回视线。她沿着长街,慢慢往回走去。
身后吹来的冷风里,似乎还卷着些血腥气。不知这一缕气味,又是从何人脖颈上溢出的呢?西市街头,三日后仍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刑台上残存的血渍逐渐变成了暗红色,路人莫敢侧目。
神仙药这一大案终于是事了人尽。
可是,随之牵扯出的风波却还尚未结束。
这日,右仆射晏惟在转日的大朝上主动向皇帝请辞。“臣晏惟,年迈体衰,心力已尽,恳请陛下准臣致仕归乡。”他的声音不大,却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叫整个朝堂都倏然一静。“爱卿何出此言?“皇帝的声音从上头传来,辨不出喜怒。晏惟躬身再拜:“臣近年常觉精神不济,恐误国事。况小女已然入仕,臣愿让贤路,归耕青州。”
殿内落针可闻。
不论是否是晏党,此刻众臣的心中都不免有些五味杂陈。“准奏。"良久,皇帝终于再次开口,“赐金百两,绢五十匹,以慰卿多年勤勉。”
“臣叩谢天恩。"晏惟于殿中跪拜叩首,“陛下龙恩浩荡。臣惟愿圣躬康泰,江山永固,则臣虽布衣蔬食,亦感恩无极。”右仆射辞官,这可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消息一桩。议论的焦点不仅是晏惟为何辞官,他辞官后晏党是去是留,而更关键的是,这空出来的相位,又该由谁来接下呢?“不会是盛白卢她爹吧?“姚珀皱着脸,像是相当抵触自己的这个猜测。她与晏昭约了今日出来吃茶,却听见外头的人都在谈论这事。晏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毕竞……如今我们家里,官位最大的就是我这个从六品的朱衣察了。”
“也是…姚琦叹了一口气,伸手拈起一块蟹黄酥放入口中,“唔…对了,听说你爹辞官后要回青州?那你怎么办?”
闻言,晏昭半垂了眸子。
“反正宅子还在,我便是一个人留在这儿倒也无妨。“她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杯盏,淡淡道。
姚瑜握住了她的手,认真道:“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说。”手背上传来的热意,叫她缓下了紧绷的心神。晏昭眨了眨眼睛,浅笑着转开话题:“等周大人上书陛下,叫你也入了善平司,说不准我们还有机会住在一处呢。”“真的?"听见这事,姚瑜的眼睛一亮,“你可别拿些没影子的事来骗我。”“怎么会?"“晏昭忍不住低笑了两声,她起身凑近,压低声音道,“且与你透个底……这几日便在府上等着文书吧。”
“………真的?!好!”
此时天光正好,被花窗分隔成数块的阳光轻轻柔柔洒下来,直映得茶座中的少女两颊泛红,眸中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