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5章反应
略有些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祁深抬手止了欲端茶汤给他的桐清,懒散地问着:“怎么,有怨气?”
“世子明鉴,奴婢是被沈大郎君迷晕了送来的,奴婢并不知情……”应池的声音微微发颤,停顿后带着一丝哽咽。“所以你不愿?”
“回世子的话,此事非关奴婢愿不愿,而与沈大郎问没问奴婢愿不愿有关。”这稀罕又拗口的说辞让祁深冷笑一声。
他眼尾轻扫底下伏跪着的人,嗓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讥诮:“不过一奴婢尔。”
应池咬向内唇。
瞧瞧,这话说得多理直气壮,多轻蔑,多冷淡又居高临下,仿佛随手一按,就能彻底将她按进尘埃里。
空气静默了。
“怎么不说话?"祁深看不见人的表情,也猜不出人在想什么,这个认知让他有一丝莫名的浮躁。
他又冷声令道:“抬头。”
内唇被咬得狠了,猛一松牙齿尝出些血气来,应池缓缓直起身子。她不明白缘何他每次都让她抬头。
直视上位者是大不敬,她只能像往常一样照做,抬头不抬眼,把目光虚虚地落在他脚边。
这样干干地跪着让应池觉得很屈辱,她已经努力做到不带怨气了,但事实上她也不敢有怨气。
她双手的拇指指甲狠掐着各自食指的指节,嘴角微微抿着,不吭一声。有些许的倔强在,该还有那么一丝委屈在。
明明生得一张芙蓉面,唇若涂朱,腮凝新荔……偏生如荆棘般有刺,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祁深心头突地一跳,仿佛有东西在拉扯着他的思维,他的身体,他的五脏六腑。
让他一时不由发怔。
桐清的眸光迅速在祁深面上扫过,有片刻的惊疑。她手中的茶汤因着错愕被不经意一晃,带出来的一点动静却惊到了身边的人。
意识到自己有些出神的祁深眉心一蹙。
“出去!”
是世子冲自己的冷喝声,桐清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现在抽刀一定来不及,她深为自己的出错而悔,端着瓷碗欲走向檀木案,桐清余光扫向应池。
世子那样的眼神,把她一个人留在房中,会发生什么……桐清心知肚明。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今夜就由奴婢服侍世子可好?”
桐清忽地垂首跪在祁深面前,将瓷碗放置踏床上,仰脸瞧着祁深。她眸中故意带了点泪光,若秋水潋滟,然后整个人如献祭的羔羊般彻底伏贴在祁深脚前,隐在衣服下的右手却已经将匕首的把手组装好,只待摸向鞋底的那一刹那。
“来人!”
桐清拿着匕首的暴起和祁深向外的令声几乎同时发生。知道桐清行事大概都是母亲的意思,祁深本想唤人把她拖出去,略带烦意的眸子突然一寒。
桐清方才还含情脉脉的眸子亦陡然凌厉,匕首刀尖直取对方心窝。在又是遇刺了的下意识反应里,祁深迅速后仰,左手本能地护住心口位置。“嗤一一"那锋刃扎穿了他的手掌。
桐清咬牙拧转刀柄,想将祁深的手掌生生绞断,却在两人挣扎中将匕首拔出。
“真是找死………剧痛瞬间变得麻木,血嘀嗒嘀嗒地往下落,祁深的声音混着狠厉的怒意,右手抄起踏床上的瓷碗猛砸向桐清的太阳穴。桐清的额角瞬间流出鲜血,酸枣仁汤尤带温度,撒了一脸,她却浑然不顾,又张嘴欲咬向对面人的咽喉部位,带着背水一战的疯狂与嗜血。虽知道会发生什么,应池依旧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她跌坐在地上,碎发黏在冷汗涔涔的颈侧,看着两人肉.搏械斗,已然被吓呆,身体控制不住地在战栗。
她看着那世子按着被刺穿的左手,抬脚踹向桐清的锁骨。而桐清又轰然砸倒在她身边。
门外先是冲进来一个人,然后冲进来一批人,团团把她和桐清围住。当桐清将匕首刺进脖颈自尽时,血几乎是喷溅出来的。应池终于从僵直中惊醒,却只能拖着绵软的双腿向后蹭。怎么能这么壮烈,怎么能死得这么壮烈,她对死亡从不惧怕吗?应池突然想起那个在书铺给她递木牌的男人,他的眸中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就那样死在她面前,和桐清一样。和桐清一样。
说到底她是不是该帮帮忙的?因为他们都认识她。不,她不应该帮忙的,他们又什么也没告诉她。应池目光虚无地看着桐清,脑中轰鸣作响。桐清却看着她笑了,然后闭上了眼睛,嘴里汩汩留着鲜血。人,又死了一个。
可中庭的厢房多的是,仆从又连夜收拾了一间,将应池拎了进来,丢到了地上。
祁深的手掌也被典医涂了药,细细地包扎着。“跪好。"他冲她训道。
应池垂着眸子,根本没意识到是在说自己,直到有个婆子要把她的姿势摆好,她才知道,原来是说她。
她听话地接受摆弄,安安静静地跪好了。
“抬头。"他又道。
她于是抬头,直直跪着。
这种情况下,除了乖乖地引颈待戮,还能怎样?应池不知,她只是麻木地遵循着在这个时代的规则,和那所谓的上位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