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那“六臂青钢傀’残破的身躯兀自冒着细微的电光与青烟,关节处发出的“滋滋’哀鸣就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高台之上,山长宇文汲、司业徐天纪、督学孟琮三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一丝措手不及的尴尬。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沈天的武道如此霸道!
竞能以八品修为,以近乎碾压的方式,硬生生将这具接近六品的六臂青钢傀打得近乎报废。此时兰石先生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他目光如炬,直视宇文汲,声音沉凝有力,打破了殿中沉寂:“山长,司业,督学,沈天参考四项一一体魄、力量、身法、实战,成绩皆为顶格,无可争议,此等良才美玉,百年罕遇,乃天赐我北天学派之瑰宝,理当接纳,倾力栽培,方不负学派育才之本心,亦不致令明珠蒙尘,流入他门,届时悔之晚矣。”
他话音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徐天纪与孟琮:“凡事皆应有度,过犹不及!还望诸位三思,以学派为重,勿要因一己私意,或些许外物,便罔顾公心,逆势而为!”
兰石先生雪白长发垂落肩头,眉心那点暗红印记微微发亮。
方才为阻拦这三人暗手,兰石已耗损不少心神,却依旧挺直脊背,如一株傲立寒雪的青松。他此刻的心境已与方才不同。
先前更多是因谢映秋闯祸不得不代为转圜,存着弥补之心。
但他亲眼见证沈天那圆满无瑕的童子根基、磅礴如海的纯阳真气以及匪夷所思的武道真形后,他是真正起了爱才之念,决意要将这块璞玉纳入北天学派。
如果沈天愿意,他甚至想将其纳入门下,悉心雕琢。
此子在武道上的潜力,还远超他此前的预判。
三人都听出了兰石的警告之意,这位是劝他们不要再干涉考核。
徐天纪脸色最为难看:“兰石兄,这位沈镇抚天资卓绝,确是不假,然内门名额事关重大,非仅武力一项可决,道缘、心性,亦是我辈武修登临绝顶不可或缺之根基,岂可轻忽?还需考核完备,方可定论。”他是绝不允沈天通过内门考的!
其实那几十万两的银票算不得什么,关键是他们徐家付出的好几个人情,也要在这次打水漂。这是他们徐家由四品世家冲击三品世家的关键档口,徐天纪绝不容有失!
徐家现已有七位学派弟子,五代以来出过两位三品高官,接下来再有一位三品官,就是三品世家!可自大虞开国定鼎这七千年来,朝中三品以上高官,二品以上武将,都唯有四大学派出身之人才能升任!
这是七千年来的铁律,比前朝更严格!唯有内廷阉党才能例外。
只因这天下间最顶尖的一二品武道真意图,还有那些最顶尖的修行资源,两成在内廷,两成在门阀,其余六成在四大学派!
徐天纪此时又斜眼看向宇文汲与孟琮,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案上一方砚台,将墨汁轻轻推得离二人更近些:“说来前几日我与山长、孟督学商议名额时,还讨论过根基这事,国家抡才取士,为的是镇压九罹神狱,而要镇压住那些妖魔,首要就是心性,沈天虽战力出众,可年纪尚轻,心性未必稳固。”宇文汲与孟琮都看懂了他的暗示。
他们二人都拿过徐天纪的笔墨钱!且徐家还额外拿出了一些东西。
宇文汲的一位族侄,就在半月前升职正七品县令,为百里候,正印官!
他二人既已收下好处,自需助徐天纪一臂之力!
这沈天的天赋是好,堪称天骄,可以他的条件,迟一两年入门未尝不可。
此子还是阉狗之后,难道以后要看着此子爬到他们的头顶上去?
他们这些世家高门,哪家不是经历数代甚至十数代积蓄,才能疏通各方关系,打点考官,得以将子弟送入四大学派门墙?
这个阉党子弟,凭什么一代就能跃入龙门?
且徐天纪的动作,分明是暗示今日事后,还有厚报!
宇文汲城府极深,他面上毫无异色:“徐司业所言甚是,兰石先生稍安毋躁,程序未完,岂能对此子天赋仓促定论?沈天,上前来。”
他心中自有计较。
沈天年未十九,竟将童子功修至圆满?此事实在蹊跷。
更兼其战法狂暴,隐隐透着一股绝非纯阳正道应有的凶戾煞气,虽被完美收敛,但焉知不是用了什么魔道速成之法?只要他能揪住一丝破绽,便可借题发挥。
待沈天依言走近,宇文汲从身旁侍童捧着的玉盘中,取过一面造型古拙、边缘刻满玄奥符文的银镜。镜面并非光可鉴人,反而一片混沌,仿佛内蕴云涡。
“此乃三品符宝“鉴魔镜’,”宇文汲语气平淡,声音却清晰传遍大殿,“专照邪魔煞气,涤荡心腑。沈镇抚,请立于镜前。”
兰石先生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
他知沈天修有“血傀嫁魔大法’,早已将一身血煞魔息转入血傀之中,自身圆融纯净,这鉴魔镜根本照不出什么。
宇文汲手持宝镜,真元灌注,镜面混沌之光顿时大盛,化作一道柔和却无孔不入的清辉,将沈天全身笼罩。
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