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爬床
姜容婵面色凝滞,连原先那点浅笑也彻底消失无踪,目光掠过城楼下的男人,投向远方一片缓慢游移的云。
她不再打量陆骁寒,,但那道视线却始终未从她身上移开,就连陆将军身边副将也觉不妥,轻咳道:“将军,总盯着殿下有些冒昧。”男人满不在乎地笑,又不是后妃,何况他远在北地,也听闻长乐不曾有驸马,去岁冬还提过择婿的事。
此次回京,倒是能向玄祈打听一番,殿下偏爱什么样的郎君。待宫宴时,灯烛通明照得帝王身侧女子恍若天人。陆骁寒眼神再次落在她身上,忽然道:“陛下,当年臣在长安时,鲜少见着长乐长公主,今日竞一时未认出。”
他幼时,因是异姓王之子,只得居于长安,后来燕王自请削爵为列侯,他才得以回乡。
那段时日,太子与陆骁寒相处颇佳,唯独一件事从不肯松口,便是允许陆骁寒见传闻中貌美惊人的长乐。
听闻陆骁寒提及旧事,姜容婵瞥了眼皇帝,这一眼便惊住。旁人离得远看不清,她却能观察到每一分细微神情。姜云翊嘴角笑意仍旧温和,却似画在绢布上一般,僵硬无比,眼底冰冷如霜,那假作的宽仁挂太久,坠得唇角微微抽搐一瞬。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诸臣脑中浮现不好回忆,停住觥筹交错,不由正襟危坐。
姜容婵轻咳一声,提醒皇帝说几句话,哪有这时候给功臣摆脸色的。姜云翊垂下眼眸,握住酒盏的手攥紧,再望向诸臣时,又是温和神情。“子凛是外臣,自然见不到阿姐。”
他冰冷语气落在最后二字时,不由融化,叫陆骁寒表情微妙一霎。皇帝幼时便这样,遮着掩着姜容婵,像护眼珠子似的,不许旁人多看,现在怎的仍旧如此。
不过……倒也正常,陆骁寒看向那张桃花面,心中思忖:倘若自己也有这样貌美的姊妹,也怕外头不三不四的男人惦记。好在自己素来洁身自好,陆骁寒突然庆幸先前推拒了母亲塞的婢女。姜云翊只打量一眼陆将军,便猜出他盘算什么,牙关紧咬,却发作不得。没理由。
没身份。
更没资格。
少年眸色愈发沉,忍耐至宴饮过半,兴致缺缺道:“阿姐,乐舞无趣,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他委实无法忍受,姜容婵对别的男人肆无忌惮的注视毫不在意。既然她可以对别人的爱慕视若无睹,万分包容,为何忍受不了他的,仿佛他的喜欢是剔骨利刃,或路边的脏东西。
沾不得碰不得,要避之不及。
陆骁寒无视皇帝脸色,连忙接话,“的确无趣。”他唯恐还未与长公主搭话,便眼睁睁见她离去,索性道:“不知陛下与长公主是否愿意观赏舞剑,臣颇擅长此道。”陆家的祖传剑法以优雅灵动闻名,据传舞剑时飘逸出尘,如谪仙人。副将眼皮一跳,将头埋在盘里,替将军觉得丢脸。讨好的太明显,像开屏的鸟,求偶的猴子。皇帝面无表情,余光瞥见阿姐饶有兴致的模样,眉心一跳,缓声道:“可以。”
大殿之上,长剑利若秋霜,划出残影犹如暴雨天练成线的雨丝,纷纷扬扬落下,又在坠地前一瞬扬出漂亮弧度。
姜云翊薄唇越抿越紧,收起目光,不再看身侧女人是何反应。眼睛不看她,其余感官却拼命攫取关于她的消息。细微响动钻进耳朵,是姜容婵倾身时不小心碰倒酒盏。她喜欢看舞剑,只因高阳王擅长此道。
昔年,姜云翊试图舞剑讨阿姐欢心,她却蹙眉:“山君,那把长剑太沉,容易伤人伤己,还是放下为好。”
长剑入鞘,皇帝听见姜容婵颇为好奇地问:“此剑好生眼熟,与父王那把断雪剑肖似。”
“殿下,断雪乃家父亲手锻造,"陆骁寒朗笑,“与臣手中的寒川,是同一块陨铁所铸。”
他顿了顿,“若殿下想看,臣宴后将剑送去公主府。”“她现居于昭阳殿,"皇帝声音清晰,字字冰冷如玉珠坠地,“子凛若想献宝,送去宣室殿,朕自会交予阿姐。”
陆骁寒没多想,爽快谢恩,心中琢磨,姜容婵毕竞伴陛下多年,皇帝对未来姐夫多几层戒备,也是理所应当。
听出皇帝压抑不快,姜容婵蹙眉望向他,就在女人秀眉拧起的一瞬,少年神色随即绷得更紧,攥紧的手指节泛白。
姜容婵心底隐约不妙,轻声道:“我有些乏了,先回昭阳殿,陛下与陆将军许久未见,想必有不少旧情可叙,我便不打扰了。”言毕,她将皇帝甩在殿内,起身便走,饮酒后有些晕眩,走到殿外被晚风一吹,方才舒服些。
云苓扶着她时,陡然听见缥缈到近似于无的声音。“燕侯与父王交好,剑法也相似,陆将军的身姿,刹那叫我想起父亲。”姜容婵喉咙干涩,“但转念一想,也不能笃定他们是否相像。”她记不清父王舞剑的样子了。
高阳的一切,都模糊得像被长安渭水晕过的绢布,上面绘好的精美纹路化作缤纷斑斓的颜色,梦也梦不到原本模样。大
漏夜,月明星疏,昭阳殿内寂静,连添安神香的宫人也不曾走动,瑟瑟发抖跪在外殿,看着绣有龙纹的鞋履自面前经过。皇帝沾染一身未散暑气,踏入内殿后,站在冰盆旁,待身上热意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