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沐浴
庭院内,红泥小炉温着壶酒,两人相对而坐。姜容婵手执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望着眼巴巴的班槐,笑道:“你现下可喝不得。”
“唉……有孕委实麻烦,"班槐托腮,眼底却含着晶亮希冀,,“不知这孩子长得像谁。”
姜容婵抬眸,瞥见道身影立在院门外,婢女进来禀告:“夫人,是九公子奉母命前来看望,送了几盒老参。”
那是班槐年纪最小的堂弟,不过十六岁,平素于扶风大儒家中学五经,鲜少回京。
陛下曾言,班家这一代中唯此人堪称俊杰。班槐看了眼好友,见她并不排斥,眉眼弯弯令堂弟进来,正欲引荐时,少年弯腰作揖。
“扶风太守次子班济见过长公主殿下。”
班槐诧异地望了眼打扮低调的女人,“你竞见过殿下?”“我近日于官宦人家的宴会上,时常遇见班公子,"姜容婵颔首,蓦地想起他的文章,面上挂起浅笑,“公子大才,必得陛下欣赏。”班槐将满面惊喜的堂弟打发走,一叠声问:“殿下近日常去宴会?谁家那般有面子,竞频频请动你。”
京中皆知班槐有孕,故而有宴也不邀她,唯恐人多叫她动了胎气,同王贞平白无故结梁子。
班槐不知近来谁家有宴,一时好奇涌上心头,忘了礼数。“你回府住了大半个月,怎的突然转了性子,肯去那些嘈杂的地方,"班槐满面狐疑,压低声音,问道:“都是什么宴会?寿宴还是……近来皇帝下诏求贤,拔擢士人,如班济这等少年才俊纷纷入京待召,长安勋贵便忙着开宴,明面由头五花八门,实则是暗中相看未来佳婿。姜容婵执酒杯的手微顿,余光瞥了眼不远处格窗。现下秋风凉气甚重,那窗理所当然紧闭,一丝缝隙也无,湛蓝晴空下显得沉闷压抑。
她抿了口热酒,淡淡甘甜在舌尖停留。
沉默太久,以至于班槐也诧异起来。
“殿下不妨直言,"班槐全然不知暗地那双眼睛,眼神清亮,“能碰见班济,想必是一一”
姜容婵连忙抬手捂住她唇,免得她引火烧身。将杯底最后一滴酒液饮尽,女人淡而无谓的声音响起:“那些朝臣宴请青年才俊,我去瞧上一瞧而已。”
“天下英雄皆在长安,才华容仪非别地可比,无怪乎当年宋王叔请旨,望先帝破例,允他自京为长女择婿。”
话音未落,窗内忽然有动静。
似玉器被猛地砸碎,清脆巨响越过格窗,抵达二人耳畔时已微弱许多,却格外清晰。
姜容婵眼睫微颤,搁下酒杯。
大
“这酒不似楚地甘美,长安的水不好。“祝久抿了口烈酒,见对面女人动也未动,诧异道:“殿下怎的未饮?前几日王夫人赠殿下的美酒,总不能教臣一人喝了。”
姜容婵扯了扯唇角,“我后面一两日身子不方便,不宜饮酒。”说着,她掏出一瓶药,倒了几粒,提前和热水吞下。“殿下,臣赞同陛下提的请罗神医入京,寻解毒之法。“祝久叹息,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好,“殿下为何抗拒至此,竞径直回府住。”祝久盼着姜容婵回高阳,但事涉她身体,他反倒觉得宫中好些。“你以为单单因罗良?"姜容婵眼神飘忽如飞鸟,不经意掠过窗外高树,“陛下带我看了册封皇后时的冠冕,估摸着明年能做完。”祝久及时掩住惊骇,张了张口。
他分明吩咐过云关侯,正欲问什么,却被姜容婵一个眼神制止。女人略带忧愁的声音缓缓如流水,“看着冠冕,我总觉永远也离不开未央宫。”
她垂首,盯着杯口中晃荡的清亮茶汤,氤氲水雾沾湿眼睫。“早知如此,当年合该听你们的直接回高阳,而不是留在皇陵边,留在那个一夜便能往返宫城的小小殿宇。”
一旁满壶茶汤正沸,屋内亦犹如暖春,祝久却陡然头皮发麻,仿佛被谁盯住。
他苦笑,“事已至此,殿下总不能回到几年前。”“罢了,纵使回到过往,我恐怕也难以离开,"姜容婵面色平静,“我那时舍不得陛下。”
“多年情谊,是臣也无法断然舍弃,远去万里。”“非你所想的那般,"姜容婵沉默良久,似是颇为难,“其实……我那时总怀疑,若我父王尚在,恐怕要斥责我曾为太子党。”“陛下崇严刑峻法,御下凉薄,我分明知晓,却视而不见,"她嘴唇干涩,“夺嫡之时,曾有人提及论贤明,早逝的大皇兄之子平阳王最佳。”“那孩子早慧聪敏似陛下,却崇垂拱而天下治,仁善宽和,父皇说有明君之相,动过改立的念头,明霄侯曾道平阳王只可为守成之君,太子才能带大胤开疆拓士,父皇说守成便够了,开疆拓土后反倒容易亡国。”姜容婵长长叹息,“我父母为大胤出生入死,父王教我诗三百,第一首便有′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我却择一野心勃勃的人为君王,毫无保留站在他那边。”
祝久轻声道:“殿下没有赌错。”
“我从没有赌,"姜容婵矢口否认,微微摇首,“赌徒渴望赢取金银珠宝,我却无所谓,正因如此,我才异常惶恐。”
“明知他有不臣之心,明知他不喜旧法,甚至亲耳听见刀兵刺入他手足血肉的声音,仍旧将筹码往案上扔,甚至不为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