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凌晨。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海,映照在拉了一半的窗帘上。
陈白榆半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光线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脸。
指尖毫无声息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着,抖音短视频如同一条闪烁着廉价光芒的洪流在他眼前冲刷而过猫猫狗狗的滑稽瞬间、扭动的网红舞姿、夸张的吃播挑战、还有各种猎奇的营销段子……
这光怪陆离的人间烟火,此刻却丝毫无法渗入他的意识。
因为他的大脑此刻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计算机,正在反复复现、修正、演练着即将在凌晨展开的行动。
墙上的电子时钟无声地跳动着数字。当鲜红的“23:59”变成“00:00”的那一刻,陈白榆的眼神瞬间聚焦。
零点到了。
他像一只在阴影中蛰伏太久的猎豹,肌肉线条在那薄薄的酒店浴袍下立马绷紧了一瞬。
【千幻假面】那宝贵的两小时“每日总使用时长”,在这一刻重置归零,重新充满了可能性。没有一丝迟疑,他翻身下床。
赤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如同踩上消音的鹿皮,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迅速换上一套深色的、极其普通的运动服和轻便跑鞋,质地轻薄却异常耐磨,颜色与夜色完美交融。走到门口后。
他没有拧动门把手,而是从衣兜里摸出一小段早已准备好的、由张远志友情贡献的黑发丝。这根发丝被一种特殊手法打成一个小而复杂的活结,一端巧妙地缠绕在门内侧的把手上,另一端则轻轻压嵌在门框下方与地毯接缝的微不可察的凹槽里。
任何试图从外面打开门的行为,都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改变把手的位置或门缝的角度,从而导致这个脆弱的发丝结被扯断或移位。
这是一个原始的、物理的警戒陷阱,简单却极其有效。
做完这一切,他将视线投向敞开的窗户。夜风带着夏日的燥热和城市尾气的混合味道吹拂进来。窗外是垂直的酒店外墙。
陈白榆走到窗前。
双手熟练地撑住窗框,身体如同毫无重量的灵巧猿猴,脚在窗台外沿找到最稳固的支点。
他深吸一口空气,不是因为他需要氧气,更像是某种行动开始的仪式感。
紧接着,他动了。
身体的协调性达到了一种非人的境地俯身下探,整个人敏捷地向窗外翻去,动作流畅得如同融入夜色的一滴水。
双脚在窗外光滑的瓷砖墙面上短暂悬停,寻找着力点。他的手指如同精钢锻造的鹰爪,精准地扣住窗台下沿一道细微到几乎忽略不计的装饰缝线。
轻盈无声得如同夜风吹落一片树叶。
没有防护绳,没有缓冲垫,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外壁和稀疏的金属外设。
这段让普通人看一眼都腿软的垂直距离,陈白榆仅用了不到半分钟。
他落地时膝盖微曲,巧妙地吸收了所有下坠冲击力,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噗”一声闷响。
双脚触及地面冰冷粗糙的路面后,陈白榆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融入了建筑物投下的浓重阴影中。他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幽影,沿着预先踩点时就已经规划好的、在脑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路线疾行。这条路线是他精心设计的产物,最大化利用小巷、绿化带、废弃工地的边缘以及深夜无人的公园小径。每一个拐角的选择都为了避开主干道上密集的交通摄像头,每一次路径的调整都是为了利用大型车辆的短暂遮挡或者高架桥墩之类地形形成的自然盲区。
他对沿途的监控探头布置了如指掌,这不仅是今天的踩点成果,更是他用大脑对过往成都记忆的调动。拐入一条堆满垃圾桶、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窄巷。
他身上肌肉微微律动,肩膀向内收缩几公分,脊背习惯性地佝偻起来,走路姿势变得拖沓,脸上多出浓重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皱纹,嘴唇似乎都干裂起皮。
几秒钟内变成了一个在加班归途、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憔悴中年打工仔。
穿过一个停车场后他再次改变形态。
身高再缩几厘米,体态变得松垮臃肿,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廉价T恤。
等到他很快抵达临近光明里老小区的某条林荫道时,他又再次变成一个身形略胖的男人。
每一次变形,不仅是外貌衣着的变化,连走路时肌肉律动的频率、呼吸的深浅、眼神的特点、甚至身体散发的微弱“气味”都随之调整,力求每一个细节都完美融入所处环境和扮演的角色。
很快。
目标小区“光明里”终于近在眼前。
与白天的喧嚣老旧不同,深夜的老旧小区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几盏昏黄的路灯如同风中残烛,在剥落的楼墙和疯长的杂草间投下摇曳的、界限模糊的光斑。反而将阴影衬托得更加浓郁。
3栋2单元那扇半新不旧的单元门紧闭着,旁边的保安室窗户黑着,老人大概早已入睡。
陈白榆如同鬼魅般绕过单元门,没有尝试任何可能触发门禁的动作。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激光锁定在三楼右侧,那是301室的厕所小窗。
白天踩点时他确认过。
那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