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不是长辈,不是亲情。
他们只是他充实内帑的储备金!
杀一个不算富裕的秦王,就能用《大明月报》昭告天下,抄没出数百万家产……这笔买卖做得太划算了!他那位皇侄已经尝到了甜头,又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下一个,他会杀谁?
还用问吗?整个大明还有比他更肥的猪吗?!
一股无能的狂怒,猛地从恐惧的深渊中窜了上来。
凭什么?!
自己安分守己,怎么就碍着他了?
不就是因为国本之争的旧事吗?那都过去几十年了!
朱常洵肥胖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然而这股愤怒仅仅持续了三息,便被一股更深的冰冷恐惧无情浇灭。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就在这时。
“吱呀”
门轴轻响。
朱常洵浑身一激灵,惊恐地望向门口,心腹大管家躬身引着一个青布长衫的中年文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大管家使了个眼色,便倒退着出去,将暖阁的门轻轻关上。
来人是汪宗德,扬州徽商总会八大执事之一,他私盐生意上最核心的伙伴。
往日里点头哈腰的汪宗德,今日却不同,他依旧长揖及地,恭敬行礼,但朱常洵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低眉顺眼的姿态下,隐藏着一双冷静到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像商人拜见王爷,更像一个老练的仵作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具即将僵硬的尸体,盘算着从何处下刀。
汪宗德行完礼便静静地站在那里,垂手低头,任由这令人窒明般的沉默在暖阁中发酵。
他知道,此刻的福王,已被皇帝登基以来的各种行为将理智与尊严彻底击溃,唯有沉默,才能让这头肥硕的困兽,自己将求生的欲望燃烧到极致。
终于,朱常洵崩溃了。
他颤抖着端起冰凉的茶水,洒了大半在王袍上,“京……京里……”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到底……到底怎么说?”
来了。
汪宗德心中冷笑,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悲悯沉痛,他向前两步,压低声音,不谈国事,只谈钱和命“王爷千岁,那份《大明月报》,您也看到了。”
汪宗德的声音轻如羽毛,却重重砸在朱常洵心口。
“上面所列家产,还只是官面文章。据我们京里的内线传话,秦王府抄没的家产……白银、珍宝、古玩、田契……林林总总已尽数归了国库!”
朱常洵眼睛眯得更甚。
汪宗德凑得更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皇帝……尝到甜头了。”
“京里头那些与我们相熟的言官递出消息,说内阁和户部,已经开始整理宗室谱牒和田产黄册了……”“已经有传言,说下一个,不是河南福王,就是湖广楚王……总归,是要挑最富庶的下手。”汪宗德抬眼,看着福王瞬间失血的浮肿脸庞,轻轻说出最诛心的话:“王爷,皇帝……这是把咱们太祖高皇帝分封的宗室,当成他自己充实内帑的……钱袋子了!”
“钱袋子”三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入朱常洵的脑髓!
“他……他敢!”朱常洵猛地撑起身子,发出惊恐与愤怒交织的尖叫,“他这是要逼着所有人都反了不成?!”
就是现在!
汪宗德立刻跪倒在地,一脸惶恐而忠义:“王爷慎言!我等江南士人忠心为国,怎敢有反叛之心?”“恰恰相反!”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浩然正气,“我等正是要清君侧,救皇帝于水火啊!”福王一愣。
汪宗德抬头,眼神悲愤:“王爷久居洛阳,有所不知。皇帝如今,是被那徐光启、孙元化一干西洋教徒,一帮只知奇技淫巧的“妖人’给蛊惑了!他行的,是西夷的「妖术’,坏的,是我大明二百年的祖制啊!”
“王爷您想,“一体纳粮’,是要挖我们天下士绅的根。那下一步,是什么?”
汪宗德死死盯着福王:“下一步,就是清丈王庄,将太祖、成祖、万历爷赏您的恩赏,尽数夺回!美其名曰,“与民休息’!”
“我等在江南抵制新政,正是为了逼迫皇帝迷途知返,惩办奸佞!”
“只要奸佞一除,皇帝重归圣贤正道,我大明江山才能稳固!王爷您的安危,自然也就保住了!”汪宗德再次叩首,掷地有声:“王爷!这不叫谋反!这叫“匡扶社稷’!”
“匡扶社稷……”
朱常洵呆呆重复着,那双被肥肉挤压的小眼睛里,涣散的恐惧中重新凝聚起一丝光芒,他那被搅成浆糊的脑子,仿佛被这四个字劈开一道口子。
不是造反,是……匡扶社稷?
汪宗德缓缓起身,掸了掸尘土,用分享秘密的口吻轻声道:“王爷,您不必担心。您……并非孤身一人。”
“蜀中的王爷,已派人送来“蜀锦’三十万匹,捐给江南士子,置办笔墨。”
“湖广的楚王爷,也听闻漕运不畅,特地“捐助’银两,修缮码头……”
朱常洵再蠢,也听出了暗语,三十万匹蜀锦,就是三十万两白银!
“大家心里都明白,”汪宗德意味深长地叹息,“唇亡齿寒啊。”
“王爷您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