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老村口，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村长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少年祖师脸上逡巡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如此说来，当年新婚之夜手刃老教主的那位夫人，便是你如今认定的最佳人选？”
少年祖师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轻轻颔首：“道兄明鉴。你当深知，要在我圣教万千教众中遴选出一位兼具惊世之才与统御智慧的教主，何其艰难？数十年寻觅，虽不乏资质上佳之辈，然能比肩…乃至媲美教主夫人者，却是绝无仅有。”
他微微一顿，目光沉沉地投向静立一旁、恍若泥塑木雕的司婆婆，“无奈之下，唯有寻回夫人，恭迎她重掌圣教权柄。”
村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苍老的面庞上写满了不解与隐忧，他侧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司婆婆，沉声道：“老夫听闻，正是这位夫人亲手格毙了贵教的厉天行教主。贵教不寻仇雪恨，反而拥戴弑夫仇人为新主？一教之主陨落于枕边人之手，这……莫非不是天魔教奇耻大辱？”
少年祖师眼中精光骤然一盛，如同划破阴霾的厉电，他朗声而笑，笑声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魔道霸气：“道兄糊涂了！我等乃圣教，岂能以世俗伦理度之？新教主既能斩杀旧教主，正彰显其手段、心智、实力皆更胜一筹！此乃我圣教铁律一强者为尊，胜者为王！拥戴胜者，何耻之有？”
此言一出，不仅村长面色古怪，连向来沉稳的药师也禁不住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药师忍不住转向司婆婆，低声求证：“婆婆…教中…真有此等规矩？”
司婆婆枯槁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深埋的痛苦与疲惫，她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涩哑如锈铁摩擦：“‰…确有其律。”
药师心中的疑惑非但未消，反而更甚，追问道：“既有此律，当年你…既已得手，为何不顺势留下，登临教主之位？反而要远遁他乡，隐姓埋名于此？”
司婆婆沉默了片刻，仿佛要将那沉重的过往重新咽下，才涩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我杀了他…已无颜再留…更无颜坐上那个位置。留下，只会让我的心魔…愈发深重，永世难消…”那“心魔”二字，咬得格外沉重，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碎片。
村长看着司婆婆眼中深藏的痛楚，心中了然。
他不再追问，转而面向少年祖师，原本浑浊的老眼陡然变得清明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古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此事老夫已明了。但倘若婆婆本人不愿随你等离去，你们…带不走她。”
少年祖师脸上的从容瞬间敛去，眉头紧锁，周身的气息微微凝固，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教主夫人…与《大育天魔经》，皆为我教圣物，缺一不可。”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仿佛有冰冷的火星溅射开来，空气绷紧如弦。
村长不再言语，目光望向他的茶杯，这个动作，在江湖上，便是最明确的送客信号一一端茶送客。“客人若是不走，”村长声音平稳，却字字如铁锤砸落，“老夫只好…送客归天了。天魔教众虽多，残老村狭小，怕是备不下那么多棺材。念在你我尚属同代中人，老夫…于心不忍。”
少年祖师目光一凝，旋即大笑一声，同样端起茶杯，仰头将那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饮下的不是茶水而是烈酒。杯底撞击石桌，发出清脆一响。
“好茶！”他豁然起身，一股渊淳岳峙的气息隐隐升腾，针锋相对，“残老村诸位遗贤，人数虽寡，祖师出行，恰巧带了几副上好的阴沉木棺椁，足以为诸位…送行！”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婆婆那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嗓音蓦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她脸上挤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带着几分狡猃，几分豁出去的决绝，看向村长和药师：“村长，药师，你们先带枫儿回村。容老身…与祖师单独谈谈。若能谈拢，自是皆大欢喜；若谈不拢…”她笑容更深，眼底却寒光乍现，“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村长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她故作的轻松，直抵她内心的挣扎与盘算。
最终，他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沉声道：“好。药师，枫儿，走。”三人转身，身影消失在通往村子的蜿蜒小路上。
待他们走远，司婆婆才在少年祖师对面安然坐下，姿态竟莫名显出几分当年的风华。“执法长老，”她淡淡道，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退下。”
“是，夫人！”一直如影子般侍立在旁的执法长老，立刻躬身领命，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后退，迅速融入远处的阴影之中。
小小的空地中央，只剩下这对隔了漫长岁月与血海深仇的昔日教中核心人物。
残老村中，林枫、村长、药师等人虽已回村，目光却始终紧锁村口方向。
透过稀疏的篱笆与错落的屋舍，隐约可见司婆婆与那魔教祖师相对而坐的身影。
“村长爷爷，要不要打个赌？”林枫似笑非笑地说道。
村长：“嗯？”
“你要赌什么？”
林枫：“赌，他们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