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危险
路灯斜切的光将明翡和陶雪瑰分成一明一暗的两半,她站暗处,闭着眼,预备迎来那巴掌的降落。
身上缠绕的春风微凉柔软,不如冬风刺痛,也不似夏风黏腻,只是慢悠悠地抚着她洁白的脸,仿佛在心疼她的苦痛。
可良久,那道风还是栖在她面上,流连着,没有被一巴掌打散。直到她听见一一
“谁敢打我的翡翡?”
又一次,一双手漫不经心地拢住了这道风,不叫它消散,绕着她,钻进心里,化作些微支撑她的底气。
“你是谁?”
陶雪瑰猛地从男人持续收紧的手中挣出自己的手,上面已经勒出指印,引得腕骨出现麻痹的钝痛。方才,他强硬地令那巴掌死死顿在半空,她好似被铁锁箍住,哪怕一毫米,也动弹不得。
明翡没讲话,钟聿行也是,让陶雪瑰的气焰回光返照地重燃了下,“我教训我女儿,干你什么事!”
“翡翡,原来你有家人啊。”
“考上名牌大学,成绩好,还有一门出色的手艺能挣钱,这要不是见着阿姨了,这么厉害的小孩儿,我还以为你自幼丧母呢。”这话乍一听像骂人,可到明翡耳中,只有无止境的心酸。“换正常人,都得烧高香庆贺自己家出了个争气孩子,怎么偏有人就不正常呢。”
明翡很少听他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还难得掺了些听得出的京腔,顿时痞气散漫起来,轻而易举让话里话外针对的那人蹭蹭冒火。“你一一”
“这是我男朋友,他陪我回来的。”
说“男朋友"三个字时,明翡喉咙莫名的哽塞,好像这三个字天生带了些与旁的形容不同的分量,尤其在钟聿行身上。男朋友。
用来形容钟聿行,对她而言,多么奢侈,多么不敢肖想,连在梦中,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方夜谭。
“你有男朋友了?”
“对。”
可毕竞这是特殊情况,明翡想,能否容许她,再多僭越一会,过分一会。陶雪瑰站在路灯下,不知什么令她双眼茫然,没做出反应。几秒后,她把干活撸起的袖子顺下来,驼下的肩背被什么重新撑起,只是她太久没站直了,当故意维持起这个姿势后,总会多出一点让人看得出的生疏和刻意。“挺好的……翡翡,这种事你应该早点和妈说。"她转向钟聿行,露出一抹她认为最得体的笑,“我刚刚跟我女儿吵架呢,太凶了,不应该这样,她是有妈妈的,以前…以前也有爸爸……你说得没错,她是个争气的孩……”边说着,陶雪瑰边背过身,“你们走吧,翡翡,这儿是你杜叔叔的家,没事…还是别回来了。”
“走吧。”
钟聿行拿起行李,展臂揽住明翡的肩,带她走。可她和陶雪瑰一样,不知被哪句话或哪个神情惹得黯然神伤,一步三回头,望那在孤灯下孱弱佝偻的身影,旁边还有一扇生锈的安全门,门后楼道暗得只剩下无尽的黑,像一个张大了深渊之口的巨兽,要吞没谁的人生。她和陶雪瑰的岁月,也在同频而反向地流动着。只是,她长大得太快了。
车上,明翡没哭,也没什么忍泪的感觉,心里平静得宛若一滩凝固的水,不再有情绪流动。
好一会过去,她叫道:“钟聿行。”
“嗯?”
她慢慢转过头,那双眼睛失去了在黑暗中分辨它的神采,灰沉得像升起了一朵阴云。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
“你买了回家的车票。”
“你为什么知道我买了回家的车票?”
“我查到的。”
“你为什么要查?”
“我想知道。”
“你为什么…”
明翡用快语速,想强迫身体里死水一样的感官重新工作起来,她不知道要说什么,问什么,只是凭意识来做。当她该问到“你为什么想知道时”,莫名屏息了一刻。
她半张开唇,张张又合合,又是含着哪个字,如此难以说出口。明翡放弃了,她想转回去,却被他“过来”两个字轻易留下。他说,过来。
与之同时行动的,是他身体挪动了距离,离她更近,让明翡再转过身时,他的怀抱可以近在眼前,不需要多走一步。分明是他过来了。
她难以抵抗,或者说,钟聿行总是能洞穿她需要什么。像只归巢路途上迷失的信鸽,在狂风骤雨的大海闯了一夜,等终于回岸时,有人来接她了。
没有到家,但有人接她了。
明翡尽量的缩小自己,让他能更大程度地抱住她的身体,用手臂,用肩膀,用身体,捂干湿漉漉的羽毛,沉重得令她飞不起来了。“因为我想见你,翡翡。"钟聿行不需要她问,而是笃定地在她耳边说,“我想见你了。”
“我也是。”
她急切地回应,急切地将自己的想念,融进他的想念中,从此难解难分。挡板升起,将本就粘稠的氛围,完完全全困在二人微小的世界之中。钟聿行抱了她许久,用稍显过分的气力,想将那具纤弱如玉兰的身躯嵌进骨头中,他不认为累,相反随着时间推移,思念交缠愈浓,像一锅快要熬干的汤,水散走大半,露出烈火之上,仍跳动得坚定的心脏。他垂眼,却遇上她早已昂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