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坚道人”的存在,是文薰在心底里掩藏了好些年的秘密。这是一个笔名,却又不仅仅是她的笔名。这代表着她的叛逆,代表着她的志向,代表着真正的朗文薰。
人家都说,朗家小姐温柔和顺,端庄自持,可怕是只有家中父母才隐隐察觉到,这些不过是她的假面。她想追寻的未来一直与家中的教育背道而驰。若是让父母了解她心底里真正的想法,怕是二老都会受不住。那么莫霞章呢,他能接受吗?
朗文薰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他似乎很开明,可这世上人的心肠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琢磨的,更多的大部分人是愿意鼓励不想干的人“上战场",却未必会对家中的妻子儿女宽容。因此,她从未向他提及曾经战斗过的高中岁月。也没有跟他具体坦诚过在欧洲的那些所见所闻。寻常都是他在说,她附和。哪怕她同意,更多的关于自己的想法,她都是埋藏在心里。
朗文薰不喜欢说,更喜欢去做。
又或许说,她仍旧传统,她不想让任何人了解到真正的自己,哪怕是和她相许未来的丈夫。
这种保留或许是一种自私,又或许是一种固执。自身性格也好,家庭环境造就的也罢,她就是做不到像莫霞章那样大声地把什么东西都说出来。
文薰抬头看着外面的日头,想着他说过好几次怕热,琢磨着左右不过一日,还是让他留在家里吧。
以此来说服自己。
况且,她一个人,快去快回,也方便些。
莫霞章午间清梦一场,如风过无痕。他醒来后只记得梦里温暖的感觉,和明确感受到的身体舒坦。
他正看着头顶的红色纱帐发愣,忽然听到文薰在耳边问:“睡得好吗?”
他微微转过眼,正望见她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大姐姐似的看着他。于莫霞章而言,这是令他幸福的画面。
他点了点头,嘴角露出微笑,眼里满是柔情。他这样躺着,文薰自上方看他,一眼望到的便是温润如玉,君子端方。文薰看得心里喜欢,更不想伤害他。关于去沪市见孙社长的事,她心里已有决断。可这种事,突然就说出口来,她又觉得十分为难。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想着迂回一下,“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霞章见她起身,也连忙起来,“我自己来。”文薰回头笑了笑,已经是手快地沏了半杯凉茶。她双手捧着端过来,因她未松手,霞章便这般扶着她的手就着喝了,喝完后抬头望着她,“谢谢。”眼里满是仰慕。
文薰被看着不好意思,转身把茶杯送回去,再坐回来。脸上适时露出不尴不尬的笑容,“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霞章坐在床边,听她说得忐忑,又见她面色有异,忙认真道:“姐姐请讲。”
“我们,我们今天就歇在家里好不好?”
“姐姐是说这里?”
“嗯。”
为了使她开心,莫霞章回话时根本不做考虑,“当然可以,不过得和金陵那边说一声,我立刻派兴万回去。”
见他要下床,文薰伸手拦他,“不急,还有一件事。”霞章眨了眨眼,乖乖坐好。
文薰想,伸头缩头,便是这么一刀了。她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我有件十万火急的要紧事,需要回沪市处理。我想在今天晚上8点钟,和舅舅舅妈一起回去。”
霞章认真听完,站在她的角度帮忙考虑,“那是要在火车上过夜的了。去得这么急,现在还买得到票吗?”
细节方面文薰早就料到了,“我可以用敬贤的票。那妮子,上午说要跟我回金陵,其实也是先斩后奏。”
这便顺理成章了。“姐姐有了这桩急事,刚好不用退票了。”“是的。”
霞章认为这是一个办法。他更细致地问:“要去待几天?”文薰规划得极好,“明天办了事,中午就回,晚上便可以到家。”“好,那就这样办吧。“他一锤定音,又露出微笑,体贴道:“也不用着急回去。广陵,沪市,或是其他地方,想待几天我都能陪着。只是得有个大致计划,说出个具体的时间,让兴万面对老爷太太的问话时方便回话。”文薰忙道:“不行,我们后天得回去。你忘了吗,宝瑶要来。”“哦,"莫霞章眨了眨眼,却是不太在意,想来是他对这些应酬不感兴趣,“姐姐要招待她,那我们就快去快回好了。”“不,”朗文薰的语气第一次那么生硬,“霞章,我想一个人去。”莫霞章初时一愣,半响后反应过来。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向她确认,“你是说,要丢下我,一个人去沪市?”文薰仰头望着他,“是。”
他身量本就修长,如今又在脚踏上站着,显得更加高大。他眉头轻蹙,已然是不高兴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是须得瞒着我的?”对这件事的大概情况,文薰倒是能够言明,“我要去见一位报社的编辑。”霞章急忙证明自己可以发挥的作用,“我可以在旁边相陪呀。”文薰以为他是误会自己单身会客,解释道:“那位先生已经结婚了,我也结婚了。”
“我不是为了这个,我的想法没有那么龌龊!"这种误会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莫霞章尝试剖析自己的内心,试图令她了解,“我只是想陪你。”文薰却说:"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