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面平静地从宽大的黑袍袖中,取出三根细长的香。
“林姑娘,”马面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我们身为鬼差,不可擅离地府,接下来的路,需靠你自己走了。”
“这香是鬼差引渡执念深重亡魂时所用,能稳固魂魄,抵御怨气侵蚀。”
“那苏婉姑娘怨气滔天,判官大人予你的界符怕是难以完全承受,此香或正合用。”
林昭微微一怔,看着那三根非同寻常的香,心中了然,马面此举,已是破例的关照,他本可冷眼旁观,任她自己去碰得头破血流。
她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三根沉甸甸的香。
接着,她收敛了所有嬉闹的神色,对着牛头马面,规规矩矩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马大哥,牛大哥,多谢。”她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诚恳。
似乎觉得气氛太过沉重正式,与她方才蹚定浑水的豪言壮语有些不符。
她抬起头,咧嘴耍了个宝,试图冲淡这凝重的氛围,“等我回来,请二位大哥喝酒!地府最好的酒!”
听到这话,牛头原本紧绷的脸被她这模样逗得缓和了些,最终只是无奈地笑骂一声:“你这丫头……罢了罢了!俺们管不了你了!”
牛头挥了挥大手,说道:“行了,判官大人交代的事也算办完了,俺们哥俩还得回去复命,就不在这儿多待了。”
“这鬼市鬼口复杂,俺们停留久了也不合适。”
话落,马面对着林昭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二位大哥慢走。”林昭点头道。
牛头马面不再多言,转身迈步,庞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庭院之中。
送别了牛头马面,小院重归寂静,只剩下林昭,和那一直静静立于门内的身影。
林昭转过身,正对上门内苏婉的视线。
不知何时,苏婉已经抬起头,那双浸满血泪的眸子正透过凌乱的发丝,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谢谢你……”苏婉的声音极其轻微,带着一种生怕惊碎什么的脆弱,“愿意帮我……”
林昭被这直白的感谢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习惯了大厦将倾时的众叛亲离,商场上的虚与委蛇和利益交换,唯独不太习惯处理这样沉重而纯粹的情感。
她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想要用惯常的方式去解构这份谢意,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轻松一些。
她摆了摆手,语气刻意显得轻松甚至有点大大咧咧:“嗐,这有什么的!都说了,同病相相……那什么怜嘛!”
“再说了,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你这执念悬赏不是也有我要的答案拿吗,各取所需,各取所需……”
林昭语速有点快,甚至不小心磕巴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瞬,不敢去深究苏婉那目光中的含义。
她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抬头望了望昏沉沉的天空。
“额……那什么,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我们上去……去阳间吧?”
这句话说得有些别扭,带着一种明显的,对于突然要承载起另一个人,全部希望的不知所措和拧巴。
苏婉静静地看着林昭有些慌乱地掩饰真情实感的模样,她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极轻微地、近乎难以察觉地,浮现出一丝很淡很淡的弧度。
她在心中轻轻地说道:“不管怎样,是为了什么……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她早已历尽背叛与绝望,不想去深究林昭出手相助最初究竟有几分是出于利益权衡。
她只知道,在自己永世不得超生的绝望的时候,是这个人最终选择了伸出手。
那既受了别人的恩惠,就该铭记。至于缘由,不重要了。
院内林昭定了定神,取出马面赠予的三根香中的一根,并指一捻,香头无火自燃,一缕极细的、近乎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那烟雾缓缓凝聚扭动,最终竟勾勒出一道朦胧虚幻的门户轮廓。
“就是这里了,我们走!”林昭深吸一口气,对苏婉说道,率先迈入那光影之门,而苏婉见状紧随其后。
一阵天旋地转后,周围的白雾也迅速散去,脚下也传来踏实感。
熟悉的现代天花板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呃,一股外卖盒没及时扔的微妙味道。
“成功了!”林昭心中一喜,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视线所及之处,堪称惨不忍睹。
沙发上堆着穿过没洗的衣服,几个角落里散落着各种型号的快递箱和购物用的袋子,茶几上外卖餐盒与笔记本电脑扔在一处。
完全是……灾难现场。
林昭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社死。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转身,伸手就想去捂苏婉的眼睛:“不许看!啊啊啊!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然而,她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苏婉半透明的魂体,捂了个空。
苏婉的魂体飘在原地,那双眼睛茫然环视着这个杂乱却充满生气的空间,她似乎不太理解林昭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林姑娘?”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你在做什么?”
林昭保持着捂空的姿势,表情